第十七节
有灯。他知道只有在地面上拖够时间,才是最有保障的保障。一定要坚持到那个时候,给教授以及谢晓静足够的时间,等他们全部安全的时候,自己的使命才应该结束。
书房门口的尸体越堆越高。他的腹部又中了一枪,这次很疼,疼得他两眼冒出金花。他就这样死去吗?他不相信。
20分钟过后,进攻突然停止。双方就像精疲力竭的斗士暂时喘口气,相互瞪着对方,再也没有力气击出最致命的一拳。
苏行看见有一股鲜血从身下淌出,那颗该死的子弹打在他膝盖上方,皮肉已经掀开,露出白森森的骨头。另一颗子弹则把他的肚子击穿了,露出肠子。他脱下衬衣,用嘴把衬衣撕开,然后紧紧地裹在大腿上方,又用剩下的一半堵住自己的肚子。刚才腾不出手来救护自己,现在采取止血措施有点迟了,他口干舌燥,浑身发冷,这是失血过多的缘故。
水……他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
他靠在书架上,书架上的书已经被子弹打得散落一地,书房里一片狼藉,没有发现哪里有水。
水……他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水。真的太口渴了。
忽然,他仿佛听到一个声响,飘飘忽忽的,由远而近,越来越刺耳。
听出来了,是警笛。
香港警察署出动了,他们不允许任何一方在大英帝国的地盘上大动干戈。看来,外面这帮人该撤退了,他们可不想在国际舆论面前吃亏。可是,别墅里这么多尸体怎么解释?苏行太清楚他们,他们会把这一切栽赃到共产党身上。他们会对国际媒体说,共产党的一个武装部队对香港一幢别墅进行了攻击,目的是抢夺别墅里的古代字画与文物。转换身份对于他们来说得心应手,运用自如。谁是谁非,仅凭他们掌握的话语权就可以翻云覆雨,扰乱视听。
一旦落入香港警察之手,苏行不可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更不可能给组织带来任何麻烦。他不能大大方方承认我是共产党,当这次行动处于绝密状态下时,阻止泄密的唯一办法就是牺牲。
他提起驳壳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他感觉枪特别重,好像根本举不到太阳穴位置。他闭上眼,扣动了扳机。
咔……子弹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卡壳。
他退掉子弹,重新上了膛。
再来一次!
突然,他清醒过来。他意识到自己不能白白牺牲,牺牲阻挡不了他们胡说八道,反而给他们落下口实。他想起他的苏联老师叶甫根尼·康斯坦丁诺维奇说过一句名言,栽赃是最有效的脱身方法。苏行放下驳壳枪,等着警察进来。他感觉时间是那么漫长,仿佛停滞了似的。晕眩越来越近,整个书房开始摇晃起来。膝盖上的白衬衣已经变成红色,肚子也在继续失血。
他知道自己将面临被捕,然后关进监狱,被英国人审讯,甚至拷打。他将在未来很长时间与组织失去联系。这一切的一切都难不倒他,他唯一需要遵守的就是严守机密。他可以把这个秘密永远藏在心底,谁也撬不走。
教授已经安全了吧?肯定安全了。再说,特遣队马上到了,他们会把教授送往北方,他们会替我完成还没有完成的任务。谢晓静呢?她已经见到周哑鸣了吧?肯定见到了。其实,他是喜欢晓静的,只是他知道,晓静更喜欢周哑鸣。他必须退出,为了晓静的幸福,也为了周哑鸣的幸福。他们两个都幸福了,他就没有所谓不幸福了。他默默想,我正是为了他的幸福而存在着的。
书房开始摇晃,有几个人走了进来,他们说着什么,苏行听不大清楚,他的听觉被疼痛覆盖着,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人的血到底有多少呢?不知道。不知道。他的血已经流干。
有个戴大盖帽的人抓住他的胳膊,想把他拉起来,苏行的脑子里闪现出苏联老师叶甫根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