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节
益,就不要斤斤计较谁接走童教授了。告诉你吧,这次行动,从你出发的那一天起,你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有多少人在暗处协助你,你知道吗?”
毛人凤什么时候挂断的电话,张幕浑然不觉。
半晌,他听到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便恶狠狠地对着电话吐了一口痰,好像这痰能通过电话线直接吐到毛人凤脸上。
他摇摇摆摆走上街头,像踩在高低不平的棉花上,有几步差点栽倒。他被保密局抛弃了,像件破旧的,没人再穿的衣服扔到了街上。没人去顾及这件破衣服的感受,它曾经带来多少温暖,避挡多少风寒,统统成了过去。
“你呢,按照原计划,好好处理北逃名单……”毛人凤的话一直在他耳边萦绕。问题是,他现在怀疑名单上这些人跟共产主义一点关系都没有。从第一次见到马修神父,再到变成蠢妇的杨桃,期间还有一个鱼贩子,一个修鞋匠,甚至还有一个卖淫的妓女,他无法把这些人跟向往共产主义联系在一起。童教授很可能在这份名单上耍了手脚,这些人根本不是想跟教授一起去北方的所谓进步人士,而是一群毫不相干的废物。
他满脸通红,来到街边一家商店橱窗前,坐在窗下的台阶上,点燃了一支香烟。他想把那份不靠谱的名单忘掉,再把刚才毛局长的话狠狠吞进去,然后再狠狠吐出来,只有这样,他的肺部才感觉舒坦,否则他会马上憋死。让他放弃教授,等于让他把吃进嘴里的肉吐出。
一串串的脏字从张幕嘴里崩出,他狠狠骂着,咬牙切齿,捶胸顿足。任何想入戏跟他抢夺主演机会的人,也就是任何想跟他抢夺教授的人都是他的敌人,不论是共党,还是保密局突击队,统统都是敌人。因为他们影响了他的电影,让他在片尾尴尬,受辱。他正沉溺在这部戏中,谁把他拽出来,他都会出离愤怒。张幕站起来,他觉得必须行动了,不能让那支狗日的突击队抢夺胜利果实。教授是他的,童笙是他的,有关教授家的一切都是他的,谁也不能动。
他把烟蒂摔在地上,用鞋底狠狠地碾着,踩着,直到烟蒂变成碎渣。在他心里,踩碎的烟蒂,就像保密局那支鸟突击队,还有共党派出的特遣队,统统被他踩在脚下了。他明白,自己必须尽快找到教授及其家人,把他们带出香港送到毛局长面前,让这个自鸣得意的局长知道,他才是天罗地网,他才是人山人海。
队伍疲惫不堪。
昨天,特遣队抵达深圳的这个小渔村后,实在有点走不动了,游击队员把他们带到赤湾鹰嘴山一个叫左炮台的地方休整了半天,这才缓过劲来。下午,趁着浓浓雨雾,他们一行人从山上下来,乘坐一条改装成渔船的小汽轮驶进了茫茫大海。
5点,特遣队顺利进入香港。
赤湾那地方原来有两座炮台,左右各一,清康熙八年建成。两个炮台共有生铁炮12门,位于蛇口半岛顶端,踞山面海,左右炮台成掎角之势,是鸦片战争时期主要的海上屏障。出发前,王大霖抚着锈迹斑斑的炮口,用湖广总督林则徐的话抒发了一下情怀:“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可见,他对特遣队这次行动有着充分的思想准备,既豪情满怀,又透着些许悲壮。他知道,这次行动是不会一帆风顺的,他们将面临更惨烈的牺牲。祁志和吴双鹏的死,已经让王大霖的心疼到极点,他预感今后几天,他的心不但疼,还会流血。
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除去牺牲在粤北山区的祁志、吴双鹏,特遣队只剩下10人。即使这样,他们白天也不可能大张旗鼓走在街上,免得引起路人侧目。他们的衣服,经过这一路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干了湿,湿了干,早就脏得不成样子。另外,身上携带的长短武器,虽然用布缠裹着,但依然很扎眼。只有在夜幕的掩护下,他们才能行动。
天黑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