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节
点也不疼痛。”
张幕一惊。这话他曾经对童笙说过,描述药水的,想不到此时会从眼前这个干巴老头儿嘴里说出。他想拒绝,但老头儿把瓶子递到他鼻子底下时,他顺从地吸了一下。老头儿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对张幕说:“先生,好了。”
张幕盯着老板,嘴角一撇,说:“看你这样儿,好像不是救死扶伤,而是干了一件坏事。”
老头儿浑身一颤,以为张幕看穿了他。他没敢搭理来客的话茬儿,害怕露出破绽。张幕也没再说什么,付了钱,从药店走了出来。
他突然想笑,觉得这个药店可笑,觉得自己可笑,觉得过往的行人想让他发笑。他实在忍俊不禁,偷偷笑了一下,他感觉脚那里轻松许多,没那么疼了,大概包扎的药水在起作用,或者那个褐色瓶子里的气体在起作用。
张幕来到下水道入口不远的地方,坐在街沿悠然自得地抽烟。他相信,那三个男人要不了多一会儿就该出来了。
他的猜测没错,没过多久,那三个男人从桥下走了上来,与刚才进入下水道相比,他们的步履更加匆匆,好像谁在后面追赶他们似的。三个人从桥下走到街面,分三个方向警惕地观察了一下,然后急急地朝前走去。他们没发现远处坐在台阶上抽烟的张幕。
张幕把烟蒂放在脚下狠狠碾碎,站起身,开始跟踪那三个男人。
张幕的跟踪技术是出类拔萃的。他天生有这种嗅觉,加上特殊训练,让他像猎犬一样跟在那三个人后面。街角、报摊、行人随时可以成为他的掩体。他信心十足地跟着,嘴角忍不住咧开,笑呵呵地保持着与那三个男人的距离。突然,他感觉头部有些晕眩,同时有一种莫名的笑从他的嘴角溢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发笑,这是一种从内心深处发出的,整个胸膛都发痒的笑,像有一支鹅毛轻拂他的心尖一样。这种懒洋洋的,想发笑的感觉,在进入弥敦道后突然爆发。他扶着墙,肆无忌惮大笑起来,引得几个路人停下脚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他大笑着,脸上的肌肉有节奏地颤抖,额头上的伤疤发着幽光,甚至连鼻涕都流了出来。等张幕把莫名其妙的大笑终于止住后,才悲凉地发现,三个男人早就不见踪影,他把人跟丢了。他躲在墙角,睁大眼睛,望着一家挨着一家的商铺,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找那三个男人。如果没有刚才那场大笑,他也许会发现一个共党据点,更大的可能是发现教授一家。
那三个男人不见了,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他感觉悲哀的事了。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睛死死落在一棵紫荆花树上。树的两根枝干伸向天空,夸张地张开着,像一个张开胳膊的巨人。他盯着那棵树,记住了它的模样。他想,他会再次来到弥敦道的,这棵紫荆花树就是记号,它矗立在那儿,像一座灯塔,可以让他毫不费力地找到这里。
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举着一张布幡,晃晃悠悠地从张幕面前经过,嘴里念念叨叨说着白话。张幕听懂了,大概意思是“过去迎风一丈二,现在顺风湿鞋面”,一听就是个卖壮阳补肾药的江湖郎中。张幕一把拉住他,从西服上装内袋摸出一张钞票,递给郎中,说:“问你个事。”
郎中捏着钞票,不知道该不该揣进兜里。他茫然地盯着张幕,眼神更多地落在张幕额头的伤疤上。看得出来,他被张幕吓着了。
“先生,有什么问题?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告诉你。”他嗓音干涩,好像嗓子眼儿被什么东西给夹住了。
“我想问的是,我……我……”张幕说着便靠在墙上,脸上的肌肉颤动起来,“我为什么想笑呢?我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
“笑……”郎中的脸色稍微恢复一点正常,“笑是好事,笑一笑,十年少。我们大家都应该笑,尽情地笑,放开喉咙笑,让世界充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