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节
常常吵架,其实还是很恩爱。假设去找附近邻居打听好了,最后答案一定是各说各话。如果问一个正在烦恼老公外遇的女人,她会回答邻居家的先生好像也在外遇哦。正在苦恼父子关系不佳的人会说那是因为邻居家的小孩也很叛逆。我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到头来大家只是透过自己的眼睛去诠释,所以自然会有这种结果。”
加代子的言外之意,悦子也逐渐了解了。
“这又不是学校的考试,不可能得出一份结果,说你的人生有百分之八十成功,上司宠信度有百分之六十九,部下支持度是百分之七十四。成功或失败、满足或不满足,都只有自己才能够决定。这点,大家应该都很清楚。”加代子摇头,“一旦无法理解这点,想借由调查得到他人评价,这表示他真的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不安到了极点,心理出了毛病。因此,就算做了一次调查,也不会就此满足。他一定会说:‘我想知道得更详细。’或是说:‘不,真正的我不是这样,你们再好好调查清楚。’他们寻求的是一个让自己满足的结果,可是归根结底,当初就是因为不知道自己想对什么满足才会委托调查,以致根本没完没了,只是在重复恶性循环,让自己越陷越深罢了。”
悦子深深点头。
“倘若真的理解这种委托人的心情,最好是劝他打消调查的念头去度个假,或是去找值得信赖的医生谈谈。可是实际上往往并非如此——黑心一点的征信社甚至会捏造令委托人高兴的结果。因为只要说点好听的,委托人就会很高兴,想听到更多,自然会再来委托调查。”
“是啊,这种心理我很了解。”
“如果做调查,或许暂时能解除委托人的不安,可是这并非根本的解决之道。这就好像不治疗负伤的地方,只涂上遮瑕膏掩盖起来。”
加代子喝了一口玻璃杯里的水,表情稍微缓和。
“我父亲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从事调查这项工作时,我们就成了machine,也就是机器,彻底调查真相的机器。因此,既不能为错误的目的使用,也不能因为‘请调查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这种模糊的目标启动开关。”说着,她笑了一下,“当然,如果是失去记忆的人,想知道自己之前过着怎样的生活,这我们倒是可以答应调查。”
“那完全是另一回事了。”悦子笑着说。
“所以……”加代子喘了一口气,“我也把这套说法跟小操解释过,拒绝了她。你也知道,她正处于那种多愁善感的年龄,即使没什么烦恼也会怀疑自己是怎样的人。所以当我父亲说,十几岁的时候每个人都会对自己丧失自信、自卑的情结也很强,因而不接受委托调查时,我也是笑着接受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啊。”
小操在想什么、怀着什么烦恼,悦子逐渐了解。她迟迟无法从中学时期朋友自杀的打击中振作起来,一直在摸索着前进。
“不过,”加代子抬起脸,“小操的态度有种令人害怕的执着。当时我自认已经尽力说服她了,但是后来我还是跟父亲讨论,看她那样说不定会再去找别的侦探事务所。我也想过,像她这样年仅十七岁又貌美如花的女孩会说出‘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我的’这种话,应该是有具体而深刻的理由吧。可是,我不方便问得太深入,她大概也不可能告诉我。”
悦子在心底深处偷偷地想:“那是因为你们年龄相仿,而且你和小操一样部是年轻貌美的女孩。”
打东海林郁惠自杀以来,小操就再也不知道如何接近同龄的年轻女孩,还有围绕在她们身边的男性。因此,不论是面对开朗活泼的桐子或是看似粗鲁其实善良体贴的桃子,乃至这个应该最有可能帮助她的加代子,她都无法坦然打开心房。
“对不起,这些话对于你现在急着要找小操大概没什么帮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