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德伯里女巫
车站月台上雾气缭绕,把男人和女人变成了灰色的幽灵,也给那些不留意行李箱的人制造了陷阱。夜晚的空气越来越冷,售票处的房顶积了霜,发出微弱的光亮。候车室里有冒着热气的水杯,由此可以判断出那里有人。人们都挤在轰鸣的散热器旁边,散热器发出臭油味,还有闷烧的尘土味。有些人拿着廉价杯子喝茶,杯子上布满了蜘蛛网般的裂纹,他们慌忙地啜了一口茶,好像是担心那些陶制茶杯会碎在手里,只敢往杯子里倒温水。累坏了的孩子在父母的怀里大哭,父母也早就精疲力竭了。一个退休少校想和两个士兵搭讪,可那两个新兵已经开始害怕打仗了,根本没心情聊天。
站长响亮的哨声穿透了黑暗。他把灯高举过头顶,轻轻晃了晃,火车便徐徐开出车站。顷刻间,月台上只剩下这两个人了。要是有人留心的话,就能看出这两个刚下火车的不是昂德伯里本地人。他们提着重重的行李,穿着城里人的衣服。其中那个块头更大、年纪也略长的人戴着一顶高礼帽,嘴和下巴裹在围巾里,棕色外套的袖口已经轻微的磨损了。他的鞋看起来舒服又耐穿,但既不好看,也不时髦。
他的同伴几乎和他一样高,瘦一些,穿得更体面。他穿着黑色短外套,没有戴帽子,露出一头乌黑的浓发。他的头发很长,以他所从事的职业来看,人们通常不会接受这么长的头发。他的眼睛很蓝,要不是嘴长得有点儿奇怪,几乎可以算是帅气了。他嘴角微微翘起,这、止他有一种永远想要指责别人的神态。
“长官,看来没人来迎接我们了。”年长的人说。他叫亚瑟·斯托克斯,自豪地自称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警察队伍中的一员,对于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当地官员从不喜欢被迫接受伦敦的帮助。”另一个警察说。他叫伯克。他很享受苏格兰场探长的头衔,不过,“享受”这个词未必合适,从他此刻的表情来看,“忍受”这个词可能更恰当。
“我们两个的到来似乎没得到他们的感激。”他补充道。
他们走出火车站,走到了下面的马路上,有一个人站在一辆黑色轿车旁等着。
“先生,你们是从伦敦来的吧?”他问。
“我们是从伦敦来的。”伯克说,“您是?”
“我叫克罗夫特,是警官派我来接你们的,他现在很忙。有一个本地记者见面会,一些伦敦记者也来了。”
伯克不解地问:“不是告诉过他,在我们到这儿之前不能做任何评论吗?”
克罗夫特伸手接过他们的行李。
“如果不和他们谈话,不先告诉他们,他不能做任何评论的话,他们怎么知道他不能做任何评论呢?”
他向伯克使了个眼色。斯托克斯探员从来没见过任何人向探长使眼色,他认为克罗夫特是最不适合第一个这样做的人了。
“说得有道理,长官。”探员斯托克斯匆忙回应,为了礼貌起见,他又补充道,“你不觉得吗?”
伯克看了一眼他的探员,那一眼包含着很多内容,但绝没有赞赏眼前这位同事的意思。
“你站在哪一边呢,探员?”
“法律和秩序的一边,长官。”伯克高兴地答道,“法律和秩序的一边。”
在欧洲,女巫引起的恐慌持续了三百多年。这种恐慌始于十五世纪中期,直到一七八二年,安娜·戈尔迪死在瑞士才宣告结束。她是西欧最后一个因为使用巫术而被处死的女人。这种恐慌害死了五至十万人,其中百分之八十是女性,她们中大多数既年老又穷困。这种恐慌在德国最严重,那里被害的人占了总人数的一半。近五百人死在英格兰。但是在苏格兰,被处以死刑的人却有两倍之多。这主要是因为苏格兰法庭相信使用酷刑得到的供词更可靠,而且,年轻的君主詹姆斯六世是一个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