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驿站(下)
库斯伯特摇了摇头。“这样,我就有这块木片了。”他说,“永远有这木片。”
他们离开绞架,远远地找了个地方坐下,等待着。大约一小时后,镇上来了些人,他们多是扶老携幼坐着破旧的马车和布卡前来,有人还带着早点——挎篮里装着卷起来的薄煎饼,中间夹着野商陆做成的酱。罗兰饿得肚子直叫,他绝望地看着眼前野餐似的场景,不知道所谓的尊严、庄重到哪去了。人们一直向他灌输那些概念,但他此刻不得不怀疑那些教诲是否只是谎言,或只是被智者深深埋藏起来的宝藏。他想强迫自己相信那些概念,但在他心里,哈可斯穿着肮脏的白色厨师服,在充满蒸气、不见阳光的厨房巡视,时不时朝帮手吼上几句,那种形象可比眼前这些有尊严得多。他的手指摆弄着从绞刑架上剥下来的木片,不知所措。库斯伯特躺在他身边,脸上毫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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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这并不像想像的那样难熬,罗兰长吐了口气。哈可斯被绑在二轮平板车上,圆筒似的身躯让人们老远就认出了他;一块宽大的黑布绑住了他的眼睛,甚至盖住了他的整张脸。有几个人朝他扔石块,但大多数人只是继续吃他们的早餐。
一个他俩都不熟悉的枪侠(看到父亲没有抽中黑石来行刑,罗兰很高兴)领着臃肿的厨师小心地走上台阶。两名守卫早站在活板两侧。当枪侠和哈可斯都走到平台上后,枪侠将绞索穿过绞架的横梁,然后套到厨子的头上,绞索往下滑,停在厨子的左耳下侧。乌鸦都飞走了,但罗兰清楚它们都在等待。
“你想做最后的忏悔吗?”枪侠问。
“我没什么好忏悔的。”哈可斯说,他的声音传得很远。尽管黑布罩住了他的脸,但他的声音还是响亮而充满尊严。在舒适的微风吹拂下,黑布微微飘动。“我没有忘记我父亲的脸;它永远和我同在。”
罗兰仔细地观察着众人,让他非常不安的是在众人脸上他看到了同情,也可能是仰慕。他会向父亲请教。如果叛徒被当成英雄(或英雄被看作叛徒,这个想法让他皱起眉头),那黑暗就将降临世界。关于黑暗时期,他希望自己能了解得更多。他突然想到柯特,和他给他们的面包。他感到一阵不屑;柯特服侍他的日子会日渐临近。也许库斯伯特享受不到;也许柯特的烈火把伯特的腰烤弯了,让他再也直不起来,只能当个听差或马夫(甚至更糟,他会变成一个涂着刺鼻香水的外交家,整天在接见厅内虚度光阴,或是陪年迈的君王、王子朝假水晶球内窥视),但是罗兰不会这样。他知道。他属于开阔的大地,他要远征跋涉。日后,当罗兰独处时回想起当年的抱负,不禁为之惊讶。
“罗兰?”
“我在这儿。”他拉起库斯伯特的手,两人的手指像被焊住的铁条一样紧紧握在一起。
“你被指控涉嫌屠杀和叛乱。”枪侠宣布,“你已经越过了白线,离开了善良的世界,我,查尔斯的儿子查尔斯,宣布你将永远被禁锢在邪恶的黑色世界。”
人群中一阵骚动,有人提出了抗议。
“我从没有——”
“到地下去编你的故事吧。”查尔斯的查尔斯说,他用带着黄色护手的双手猛地拉下了控制杆。
活板被打开。哈可斯猛地掉下去,他仍试图说话。罗兰永远忘不了那一幕。厨子死的时候仍然想说话。他到哪里才能说完他留在世上未完成的最后一句话呢?他最后的几个字被一声巨响给吞没了,那响声让罗兰想到了冬天,松果在火炉里爆炸的声音。
不过,整个过程在罗兰眼里并不太残忍。厨子的双腿向前踢了一下,摆成个Y形;人群中响起了满意的口哨声;两个守卫改变了严肃的站姿,开始随意地收拾起东西。查尔斯的儿子查尔斯慢慢走下台阶,跨上马,他粗鲁地穿过一群野餐的村民;几个走路慢吞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