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杀牛者彼德洛
乌黑猛牛的雄壮身躯静静伫立在沙土地上。一双向上弯曲的坚硬牛角,在烈日下显得尖锐如剑。
晶亮的牛眼中,反映出荡漾的红色。
健蹄急飞。粗壮的尾巴剧烈挥动。
八百多磅重的躯体,以惊人速度穿过粉红布巾。
当康哲夫进入露天座席间时,斗牛表演已进入中段。在圆形斗牛场中央、集万千观众注目于一身的已是今天第三头猛牛。
分为三层的“斗牛纪念广场”(Plaza de toros Monumental de las Ventas),二万二千余观众席座无虚设。这座位于马德里市东北部的建筑,是西班牙境内最巨型的斗牛场,另外还附设“斗牛博物馆”,详尽介绍斗牛历史和陈列与斗牛有关的各种文化。
今天刚好是五月十五日圣依希洛节,连续二十三天的斗牛表演揭开了序幕。
康哲夫感到酷热迫来,脱去了棉麻西服外套,露出内里的浅绿色短袖衬衫。这套便服是在香港时媞莉亚为他挑选的。
“丢掉这套灰西服吧。”她那天忽然说,“跟盔甲没有两样。”
康哲夫感到嘴唇很是干燥。马德里位于西班牙中部,是全欧洲最高的首都(海拔二千公尺)。典型的高原大陆性气候。
在三名助理斗牛士交相以粉红布巾挑拨猛牛后,表演进入第二阶段。
戴着白色圆帽的马刺手,骑着裹以重甲的骏马出场了。
马刺手策马转动,随即吸引硕大的黑牛奔来。马刺手紧握手中长矛,乘着怒牛的来势急刺其背项。
背带血花的黑牛轰撞在马甲上,发出沉厚的碰响。
二万二千观众爆出惊呼声。
——“为什么人总喜爱看流血?”
康哲夫无声叹息,架起一副方型的墨镜。
血流得更多了。
马刺手策马退去后,又轮到三名一身绣金衣服的助理斗牛士显身手。他们手中各握着一双饰满雪白纸花的短矛,轮流以优雅的姿势把六柄短矛刺到怒牛的背项上。
牛血把纸花染成鲜红,再流注到牛腹处。漆黑的牛身燃起了伤痛的火焰。
距离虽远,康哲夫仿佛清楚瞧见牛目中的哀恸与愤怒。
四周的观众已进入了醉酒般的亢奋阶段,纷纷掏出手帕在空中挥舞,赞赏这头格外骁勇的动物。
“彼德洛(Pedro)!彼德洛!”
整齐的呐喊声,混杂在节奏明快的《Espana Cani》斗牛曲旋律中。
“彼德洛!彼德洛!彼德洛!”
音乐突转为嘹亮的号音。一条高壮的身影自斗牛场边的甬道大闸步出。
“彼德洛!”
猛牛的最后对手出现了:高壮的身躯披着和牛身同样乌黑的战衣,宽广的两肩上饰以金甲。柔长的黑发束成辫子搁在背后,并没有戴上斗牛传统的小帽。踏出的步伐隐然有一股舞蹈似的优雅。
二万多条手帕如波浪涌动。
斗牛士把赤红布巾披在左臂上,布下隐隐闪现银辉。他驻足于黑牛前十多公尺处,向它缓缓鞠躬敬礼,举止一如十七世纪的西班牙年青贵族。
“彼德洛!”一名肤色古铜的高大西班牙少女奔到场边的围板前。低领口衬衣下的丰满胸脯在奔跑中上下跃动。
她抛出一朵鲜红的玫瑰花。
斗牛士白皙的俊脸牵动,形状优美的薄唇展露充满魅力的微笑。他伸出右手把空中的玫瑰接过。
斗牛士以手指拈着玫瑰,收到腹前,再向四周的观众鞠躬。
“容许我把这头英勇雄牛之死,献给在座所有美丽的女士。”斗牛士的语声恰如音乐。
“噢。”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