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庐陵会
的人,这是历来第一个。
那儒者看了两人的眼睛好一会儿,展颜微笑。
“我相信他们。”儒者徐徐说。
不过是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说了这么一句话,荆裂两人却不知何解感到十分欣慰。
通常在这种误会的情况下,荆裂都会忍不住说几句轻佻的话试探一下对方。此际他却罕有地严肃,朝儒者拱拳行礼。
“在下福建泉州一介武夫,姓荆名裂。这伙伴是四川青城派弟子燕横。”他垂着头行礼问:“未请教先生名讳?”
儒者的微笑化为展颜大笑。不过看过几眼,他却似已对荆裂和燕横生起好感,挥手示意后面的门生收还佩剑。
“我乃浙江王守仁,字伯安,号阳明。”
距此四百余年后,就在岛津虎玲兰的祖家萨摩,诞生了日本海军一代名将、有“军神”与“东方纳尔逊”称号的东乡平八郎。他随身带着一颗有名的方印,上面刻有七字:
“一生低首拜阳明”
这儿明明是座佛寺,却没有给人半点安详的感觉。
禅房之内一片幽暗,两边窗户都给一面面写着奇怪咒文的幡帐遮掩了,难辨是昼是夜。房里点着几根红烛,泛着一股神秘阴森的气氛。
一个身影从床上坐了起来,烛光反映他刮得光秃秃的头颅,但上面并没有僧人的戒疤。那男人垂头坐在床边,以手支额,状似还未清醒。
床上还有另一身影蠕动了一下,隐隐可见是个全身赤裸的女子。
男人坐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拿起一件五色大袍披在身上。他身材高得惊人,站直时头顶仿佛快要碰到屋梁,骨架奇大,但却十分瘦削。
男人走到一张有如神庙供桌的几子前,几上放着点燃中的香炉,还有一具羊首人身的陶制神像。
几旁放着一个木桶,男人伸出宽大的手掌,抄起木桶上飘浮的水瓢,掬了一瓢冷水,咕噜咕噜地喝光了。
他从几上杂物之间找到一个纸包打开来,里面是几十颗细小的红色药丸。他挑出七颗来放进嘴巴里,再掬了一瓢水送服,然后发出一记极满足的叹息声。
此刻几上烛火映照之下,才看得见他奇特的样子:脸庞异常消瘦,显得那双本来就奇大的暴突眼睛更大得吓人,好像随时都会从眼眶滚出来;一双大大的兜风耳几乎与头颅成直角,上面穿满了弯弯曲曲的金银耳环饰物;左边脸颊上有三道青黑的痕迹,骤看好像被什么猛兽抓伤,仔细看原来是三行细密的咒文刺青。
男人双手合什,嘴巴在上下开合,语声细不可闻。
他念的不是佛经,而是一种世上已经很少人懂的咒语。
虽然念得很小声,但他嘴巴的动作却很夸张,每念一字脸上的肌肉都扭曲拉扯,好像用尽了气力一样。
念咒好一阵子之后,他才停下来,沉思一阵子,又从几桌底下取出一个扁长的大锦盒。
锦盒打开来。里面放着的是一件折叠得很整齐的衣袍,式样有点像道士服,看来稍微残旧,已经穿过好一段日子。另有一柄银白长剑压在衣服上。
衣袍乃是褐色。
左胸部位刺绣着一个太极阴阳的图案。
男人带着怀念的眼神,伸出指头轻轻抚摸那个太极标记。
为了得到这件衣服和这个标记,他曾经付出许多血汗;今天他拥有的一切,也都是从它们开始。
——强大的力量,本来就应该用来换取人间最大的快乐。肆意满足一切的欲望。
——这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
这教诲,他一直坚信不移,并且忠实地遵行。
因为这些话,来自他一生中最尊敬的人物。
那个本应当上武当掌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