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浮生苦短,难免有所期待。然而每一个岑寂的日子,又显得太过漫长,便觉得于种种一切,其实皆是无所谓。雪山上最为寒冷的冬季,我蜷缩在冰凉的棺木里,不会感到冷。一点孤灯,耿耿长夜,回忆自己是何时死去。
冰冷如铁,却又滚滚不休的沸腾着;腥臭如血,居然能开出最为娇媚的莲花。化生池,那些液体令我永世不忘。它从我的每一个毛孔里渗入,到肌肤,到肺腑,到骨髓,直到化去我的灵魂。如毒蛇噬体,如万箭攒身,我发出的哀嚎连自己都不敢倾听。可是她们笑得那样肆无忌惮,她们按住我的四肢,令我再不能挣扎。我以一种钻心蚀骨的绝望,等待着自己终于被“化”去,永世不能翻身。我是在那时绝望而死的么?
不是这样的,也许并不是这样的。池中化生,只是一个过程,也许在此之前我早就死去了。要不然为什么我没有找个机会自裁了事,以免受化生之苦?那样的绝望之中,却竟然还有一丝快意。我就这样报复了,仇人却是自己。
他带着她走了,我有什么理由去怨呢!
我透过灯海微弱的光,看见了那个小酒店,穿着黑衣脸色惨白的武士,一个一个逼近。这个场景很缓慢,武士们的刀一时间罩不到我的头上,因为我还有太多的问题没有想明白。他会救我还是救她?
“你跟着我好了。”他说过。
“你先走吧——”他现在把这句话扔给我。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拎起那个女孩子,一柄青锋杀出重围,他的武功真好。我没有动,于是一个人剩下。
我也可以逃,毕竟我跑的很快比他还快。但是我只是执拗的望着,他就这么走了。为了保护她,他受了伤,血流了一路。
于是我自己伸出两手,迎向黑衣武士的刀剑,让自己在那底下碎裂。那些刀很快很亮,过了一小会儿,我才感到手有点疼。但是他们忽然不砍我了。
有什么用,我已经做过了选择,已经死去。
方姑姑手里托着一大袋子药粉,蹲在化生池的边上。她问我,要“生”好,还是“死”好。
我说随你们便,照我看都一样。
她诡异的笑着,桃红的药粉如红雪一样纷纷而落,那种颜色像大孤山高处盛开的云锦杜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