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之天台遗事
大铜钟被震得嗡嗡作响。阿霞一回头,终于发现了躲在后面的寒山。仿佛孤儿遇见久别的亲人似的,她“嘤”了一声,扑了过去。皂衣人眼明手快,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使劲儿向门外推。
“松哥——”
绣着重重佛光的帷幕被扯了下来,空中扬起一片陈年香灰,携着腐朽的霉味。寒山一双枯瘦的厉爪凌空落下。
玄朗皱紧了眉头,沉声道:“寒山退开!”
早来不及了,皂衣人闷声不响的倒在门槛上,脑浆迸裂。只见红云一卷,裹入了一袭灰色的僧袍中。
“站住——孽徒——”玄朗又气又急,跺着禅杖,眼睁睁看着寒山和阿霞飘出山门外。临风道长的轻功,是武林中无对无双的,哪里追得上!
又一朵青云飘了出去,那是爷爷追上去了。
后面的事情爷爷说得很不清楚,我只好猜想了。枝桠如织的幽暗密林里,轻声嘤咛的泠泠山泉边,野花如茵的潮湿草地上,殷红与苍灰的流云,飞扬零乱。
他们没有发现,可怜的爷爷躲在山石后面进退两难。爷爷是一个严谨而洁身自好的人,从小立志做道士的。我猜是天台山上那绚丽的一幕,改变了他的想法。他紧紧闭上了眼睛,挡不住那种强烈的生命的气息,如春风拂面。
究竟这是一个僧人,和一个有夫之妇……爷爷的脑子里,竟然又想起了这一回事。他说,他为这种想法简直后悔了半辈子。
——“松哥,带我走。”
——“一定带你走。”
松哥?爷爷想起来,齐归雨说寒山的俗名,是叫蒋听松来着。他鼓足勇气站了出来:“寒山师父——”
寒山冷冷瞧过来,把惊恐的阿霞藏在身后。
“你的功夫的确比姓齐的高,可也未见得,我就要怕你。”衣袖一抖,寒山的手里又是一柄冷如新月的长剑。
爷爷握紧了“枯木龙吟”,镇定道:“是你误会齐少侠了。我受他之托,来向你解释,烦你费片刻功夫听一听。”
“受他之托——你是什么人?”寒山傲然道。
爷爷说了。寒山听罢,微微动容。
阿霞死死拽住寒山的衣袖,不想放他走。寒山抚了抚她的头发,道:“身体要紧,先回去罢。我料姓齐的不敢对你怎样。”又望了一眼我爷爷,“江湖上的事情,你也不懂的。”
爷爷就这样,把蒋听松从阿霞身边带开了。
爷爷把齐归雨的话原原本本的倒了出来,“齐少侠并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卑鄙小人。此时海龙王和楼外楼十三杀手,都在国清寺周围等着杀你。你还是快走为好。阿霞和她的小孩,齐少侠会照顾。然则你如果执意带上她离开,只怕会害了她的性命。”
寒山默然不语,棱角分明的面庞微微抽动。忽而把剑掷到地上,长叹一声:“我处境如是,很难信任什么人,只除了阿霞。”
爷爷认真道:“江湖中人,唯讲一个‘义’字。连自己朋友也要猜疑,便是过分了。”
寒山似乎被爷爷打动了,沉吟半晌:“——也罢,是我看错了齐归雨,但愿他——就请你代我向他致歉罢!”他又朝那片空地上望了望,阿霞已经走了,“我不去见她了,让她保重,等我回来。”
他拾起剑,忽然拔腿向山下冲去。爷爷大声喊着:“齐少侠叫我告诉你,沿着灵溪走,那条路上他打扫过了,没有杀手埋伏。”
回到齐家大院,爷爷感到一阵说不出的轻松愉快。这桩事虽然办的有点狼狈,毕竟没有辜负齐归雨的重托。寒山那样的执拗高傲,居然相信了他——一个陌生的年轻人,从而避免了更大的灾难。只是不知道,寒山和阿霞这段孽缘,异日怎样了结呢?
齐归雨知道了,也会很宽慰的。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