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杀出阵
拉开,同时又将多年来万老爷子所亲授——传自江南第四侠路民瞻一脉的“卷密游丝功”十成内力分别自十个手指的指尖逼出。这内力倘若像方凤梧隔空作画那样聚于一指,自有其犀利锐、镂金雕石的力道;分作十指散出,其劲却不至于减为原来的十分之一,祇是所击打的距离要比一指为近。饶是如此,万得福周身五尺之内的杂木林已叶落成雨,残干湖断枝则好似脱弦的箭矢一样纷朝四面八方飞去。
须知这遁甲阵之所以能布列成就,原本循那宇宙周流不灭、游动不息的道理,是依时空遇合而显现的一宗幻术。布阵者所凭借的工具往往极其简易,有的可能祇是九九八十一块卵石,或者七七四十九枝枯木。入阵者祇要不为显相所迷,而能细察阵内构工之物,往往可以找着阵脚,移动了阵脚,则其幻自败。当年赵太初在成都机场所设的桐油遁甲阵其实不过是用八八六十四盏烧着桐油的青铜苍龙灯,于交运前夜亥时,布列于机场东北角库房外半里之遥处一口废弃的枯井井阑之上,此阵是以离卦为基础。离卦由离上离下合成其内外。离主火,卦象曰:“明两作离,大人以继明照于四方。”意思不外是居上位者能创造一种永不止息的光明,照亮世界。
这阵形的始意,说来与中国方面用桐油偿还军事贷款的事并不相关,不能说油能燃灯、便称得上“明照于四方”了。可是阵一旦布下,那仓库中竟赫然堆满了第一批应报缴交运的六万公吨桐油。次日上午,中、美双方都派遣了执事人员会同清查、抽验、盘点、完封、核印。随后便将首拨三百公吨分别装上正要起程的一批运输机,飞赴彼时尙未失陷的钦州,准备在那里趸集装船,再俟机运往美国。不料第一架飞机正要升空之际,忽然狂风大作、云卷石飞、天色瞬变。无可如何之下,众人祇好扃户静坐,等待天气好转。殊不知这时那遁甲阵已在赵太初手中变了形制,成一个离下震上的丰卦。丰卦取的是“雷电皆至”,当然风云作色。其中唯一可憾的是此卦象辞中还有半句:“君子以折狱致刑。”赵太初祇想到为万老爷子纡危解困,不意却害苦了旁人——成都机场云开雾霁之时,已过当日午后,那首架飞机刚出了机棚、即将滑入跑道,驾驶忽然觉得机身轻若蝇羽,不似载有重物,连忙煞车检查,却见货舱之中空空如也,居然连一碗油也不剩了。众人还以为匆促之中失了手脚,祇好重开仓库,想要补运足量油桶重新登机;启视之下,人人都不寒而栗起来——偌大一座仓库竟然也是空的。这桩奇案同载于中、美双方二次大战东亚战区合作秘档之中,但是由于其事过于离奇,于理于情全无可解之处,是以只能处分了双方负责盘点核印的交接人员了事——中方领责之人原本是一位十分优秀的军中后勤专家;此人姓氏极罕,复字淳于,单名一个方字;这“君子以折狱致刑”的象辞便应在这淳于方的身上了。他身系囹圄达六年之久,整个抗战期间都给关在南川军狱之中,直到抗战胜利才获大赦免刑。可是淳于方前途已毁,后路无着,竟落了个痴妄颠狂的恶疾,于数十年后扼杀赵太初于台湾花莲荣民之家,这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的一个实证。
祇那赵太初当年设阵于枯井之时,四周八面早有老漕帮子弟一百零八人站桩护住阵脚,不虞有魏延闯帐、踢倒长明灯,害得孔明星主殡落的祸害。然而万得福这一双神掌却分明是挟着山风海雨、奔雷怒电之势,要将这杂木林里林外凡举目可见之物、都打它一个摧枯拉朽——不如此又焉能破幻除迷、杀出阵去?
这一节杀出阵说来费事耗时,于万得福则是片刻间事。但见他双掌翻飞上下,或“右马挥毫”、或“左马劈皴”,时而“推窗临池”、时而“扛鼎投江”,皆是昔年万籁声所授的六合判官笔身手。一连十余招杀出,果然云开雾散,原先在岚气深处隐隐可见的嶙峋巨石也不见了,面前果然出现了一月芜原蔓草,而在十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