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铁头昆仑
欧阳秋闻言益发怒了,祇道这大汉有意雪上加霜、落井下石,欺他辱他。随即一猱身,双手拉个平拳,一招“蹬山式”向前压去。这一招朴而不华、势道浑厚,且两拳前后沾黏,一采、一挂,里外包合、滴水不漏,直取那大汉的左颊和右胁而来。那大汉亦不敢怠慢;登时左侧身形一矮,使的居然是先前在擂台之上万籁声所用的一式“六合判官笔”二十二式的“妙写黄庭”——不消说:人家是有意比着葫芦画瓢,再以同样的:招来化解欧阳秋这威猛无匹的“蹬山式”。欧阳秋双拳连环递出,用的是十分气力,原以为对方避得了左拳便躲不过右拳,顾得上右拳便闪不脱左拳。孰料人家后发先至,竟在双拳之中钻过来一记“妙写黄庭”,且同那万籁声一模一样地,“妙写黄庭”尙未使老,立刻又变拳成槌,换作“点石成金”的一式。欧阳秋大惊之下,双拳劲力疾收,身形朝后一欹,顺势转成八步中的第五“虚蹈式”可已经来不及了——下巴颏上果尔又捱了一槌。然而妙的是:这一槌居然一点力道都没有。否则,欧阳秋势必非要给那大汉再打脱两、三枚牙齿不可。此际对拳的两人已自然而然收起功架。那大汉仍自微微笑着,道:“幸亏我不会打,否则伤了兄台,便太过意不去了。”
看这大汉模样明明比自己要大上几岁,却以“兄台”相称,且拳脚上当眞不带一分半点的实劲,可见并无艺在身。那么,此人乍地出现,究竟是敌是友?意欲如何?欧阳秋还没来得及想下去,大汉又笑盈盈地开了腔:“在下魏谊正,是个浪迹江湖的走方食客。这几日闲慌闷坏,到南京地面上来游玩,不料却撞上了好大一场热闹。看兄台教自然六合门那少年这么收拾一顿,心头大大地不平,是以特意追随这地上的血迹,一路寻了来。其实没有什么歹意,倒有几句好言好语相劝。希望兄台斩曰熄怒火——毕竟打我这祇能比划两三下花拳绣腿的外行,也没什么光彩,不是么?”
欧阳秋听他话中有话——既带着三分激将、也掺着三分惋惜和三分爱重——便强抑恼火,深深一吐息,道:“你我素昧平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既承你一路跟我回来了,我就听你几句,也不妨的。”
魏谊正点点头,随即举起手上那双银筷子,轻轻朝另只袖筒深处一探,不知使了个什么手法,再一抖、一甩,左臂极其潇洒地倒背于身后,右手那两只筷子的尖端却挟出一本约莫有几十张纸厚薄的小册子来。接着那筷子尖又向前一提、一松,那小册子便脱手飞出,朝欧阳秋胸前飞过来。欧阳秋眼捷手快,接着正着,仔细一打量,但见封面上贴着朱笔题签,上书《无量寿功》四个大字。耳边却听魏谊正继续说下去:“恕在下斗胆评断一声,兄台的拳脚是不恶的。打个比方说:就像是塞上极品的羊羔腿子,肥则肥矣、嫩则嫩矣,一弹指可以杀出五滴油脂,祇可憾火工用错了——大火焦烧,不过将那毛皮烤成了炭碴子,里面筋络还嫌太韧、骨肉也不曾脱离、髓血更是生硬僵冷。这等烹调,是端不上台面的;也祇合在那苍苍莽莽的草原之上、烈烈熊熊的篝火之旁,粗口大嚼,图个止饥猢口的痛快而已。当眞要登堂入室,还请斟酌这内家的火候。”
欧阳秋的螳螂拳铁马硬桥,走的是阳刚一派的路子。纵使他久闻内家拳术的沉潜高明,可毕竟守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分际。更何况这魏谊正拳头上看来没有五七斤力气,不过是仗着身步矫捷而占了一招上风,居然就卖弄起什么内家火膜来——甚至还打了个烧烤羊腿的比喻,简直是有意戏侮于他了。欧阳秋正待发作,却听那魏谊正又抢白道:“兄台方才那一阵输得不枉,人家万籁声手上恐怕也带了伤,倘若在下没看走眼,他下一场即便侥幸能赢,最终还是要落败的。可兄台你却讨了便宜——”
“我第一场就给打下擂来,还能讨着什么便宜?”欧阳秋猛地顶了回去。“不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