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烈拼图板上的一些问号
店,层层辗转的系统,则表示此书应该不是;本旧书——或称“回头书”、“风渍书”——这标示乃是总经销为区别于经由正常发行管道而贩卖者,它可能比较便宜,但不意味着质量不好;之所以打印言明自售,也是为了明确限制这样的书不该出现在一般书店之中。
倘若这个推测成立,则这七本书上市的先后次序不意却正是多年前我在三民书局之中浏览它们的顺序,这一点有什么意义我还不敢说。然而就在翻看这七本书出版日期的时候,我发现了另一个値得注意的线索,这七本书的总经销都是同一家:人文书店。
此外——不知是否出于我主观的附会——由于民国五十六、六十一和六十六年这三年之间各相隔五年之久,我便不停地在想:什么事情是每隔五年发生一次的?以及什么状况之下会使得这七本书中的后四本要每隔五年才能出版其:?这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问题,可是,它也像我经常打的一个可以名之为“皮下痒”的譬喻那样,暗暗搔动着我:五年。每隔五年发生一次。五年一本书……
我于是干脆把这七本书的书名、作者、出版年月依次列了一张表,抄写在书卡上:《食德与画品》魏谊正54、11
《神医妙画方凤梧》万砚方54、12(上市时作者已殁〕《天地会之医术、医学与医道》汪勋如55、1
《上海小刀会沿革及洪门旁行秘本之研究》陈秀美(疑为钱静农化名)56、1
《民初以来秘密社会总谱》陶带文(即李绶武之化名)61、1
《七海惊雷》飘花令主66、1
《奇门遁甲术概要》赵太初66、7
之后,我又在书卡上端写了斗大的“人文书店”四字,并附上了这书店的地址:“台中市自由路一之十九号”。
反复读着这张卡片,我的思绪非但不曾变得清晰,却越来越胡涂了。窗外的雨势倾江倒海似地浇注下来,天色在不知不觉间益发昏暗——而我,或许是由于一直在缓缓沉入阴暗的过程之中,是以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直到“咔”的一声,室内灯光乍亮,我才犹似惊梦乍醒一般打了个哆嗦,发现午睡刚醒的家父站在卧房和客厅之间的过道口上,他捧了杯显然已经祇剩茶叶渣子的茶水,问道:“看书怎么不开灯?”
我说没有看书,在看卡片。他说有什么分别?然后迈步去给茶叶冲水。这我才忽地想到:这老人已经从国防部退下来好几年了,他每天的生活就是早起看报、剪贴(如果有的话〕我发表在副刊上的文章,装帧成册,然后等邮差来收挂号信(如果有的话〉,跑邮局、存汇票,接下来的大事就是吃午饭了。饭后他会趁晴天去打个纲球,趁雨天睡个午觉,阴天就抱个球拍犹豫着该打球还是睡觉?生命中已经没什么太大不了的决定——他已经完全从古人的战场上撤退下来了。
家父在冲他那杯已经冲不出多少颜色来的茶水的时刻,我随手将先前抄出的那张卡片扔在几子上,被一个念头如此打搅:我怎么还是离不开这里。而家父则十分困扰地坐下来,一面问道:“怎么有股子尿骚味儿?”
也就差不多在他抽动着鼻翅到处嗅闻的时刻,不意间瞥见了小几上的那张书卡,他第一眼没仔细看,想想似乎不对劲儿,又看了一眼,口中发出我们山东人最常使用的一个语气词——带有惊耗、疑问甚或不满的诸般况味——:“咦——欸?”这语气词的读音应该像“爷?”
便在这一声突然发出之际,他手中的茶杯也落了地,砸了个碎尸万段,连家母都从后院里急急喊了声:“怎么啦?”家父谁也不理,只垂手拾起那张书卡,看了个仔细,然后深呼吸一口,转脸对我说:“这是你的字嘛!”
家母这时已经进了屋,一边擦着发梢的雨珠子,一边抱怨杯子打了也没个长眼睛的会扫一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