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嫚儿的奇遇
似驴,配一张樱桃小嘴和两只深深凹陷的眼珠子,活脱脱是传说之中的白无常。这白无常身穿西服、手上把玩着圆边方顶呢帽,说不上来还带着几分洋绅气息。另一个就大大不同了,一张紫黑面皮上贼不溜秋转弄着两只小眼睛,也正由于那眼睛实在太小,若不是四下里不停地转着、动着,便几乎要同脸皮上无数颗说麻子不是麻子、说雀斑不是雀斑的凹点分不清了。此人虽也穿了身洋服,可怎么看都有一副要向人伸手讨饭的乞丐样儿。嫚儿的爹毕竟是个憨实笃厚之人,看来者有如凶神恶煞,仍当那是风尘辛苦的缘故;当下堆起笑脸,虾了虾腰,又朝内屋喊声:“嫚儿的娘!”
“不用唤了。”白无常抬了抬手上的帽子,道:“你老婆孩子领着我们的人上九丈沟看船去了——听说你小子手底下有闲船一只,我们哥儿涵正需要一只船。”说着,指了指身边茶几上的一个青布包袱。麻脸之人立刻把那包袱打开,里头露出个黑木盒子来,麻脸再一开盒盖儿,赫然现眼的是十排龙银大洋钱。白无常自将盒盖儿“啪”的声关了,继续说道:“钱,不愁没有;但看你能赚仍取多少罢了。差使干得完妥停当,这一盒子银洋你尽地拿去。倘若出船不使力,也成,我这租船的价钱是一日夜五块钱——”
“太多了、太多了,使不了——”嫚儿的爹忙道;可三句话没说完,白无常又昂声截住他,道:“我们是在“三民主义大侠团”戴雨农戴先生旗下行走的,戴先生也好、“大侠圑”也好,讲究的就是爱民如子、嫉恶如仇。这点银钱,祇不过是分润老百姓的一点意思罢了。生意作得成,你就收下,是你该拿的。祇不过别忘了戴先生和三民主义的好处就是。”
媛儿的爹连忙又虾了虾腰,道:“大人怎么说都是。”
“不能叫大人。孙先生手创民国都已经二十多年了,哪里还有大人?”白无常阴惨惨一笑,道:“我姓居,你就叫我居先生;这位姓邢,喊他邢先生也就是了。”
这厢三人闲话了一阵,那居先生问讯得极是殷切仔细,比方说这泰安府的风土如何?民情如何?地方官吏治绩如何?乃至兵镇一方的军帅首长政声如何?问来问去最后问到了白莲教徒众的活动情形。居先生忽然横里插了句:“你们听说过一个叫“共产党”的词儿没有?”
嫚儿的爹摇了摇头。居先生接着给他上了一大课,大意不外是说:如今国难当头,日寇连年犯境,那“共产党”竟然在前一年里还成立了临时政府,其祸国殃民,简直就比前清以来的白莲教还要可恨可恶。正因其可恨可恶,就得发动全国百姓同心协力讨之伐之、剿之灭之。这一课上到天色将晚,嫚儿他爹打了几个瞌睡,以致连连点头,状似十分同意那居先生的见解。
不错,居先生、邢先生正是假意为吸收齐鲁一带志士、探听军阀共党消息、请命北上——其实却是为了打捞那些失落的佛头而来的居翼和邢福双。
这一年稍早,一部分出身自当年那南昌剿匪总部的干部,再加上些黄埔出身、可是未及在北伐诸役之中力战殉身的二流军将,以及“三民主义大侠团”这一系的领袖当眞在南京成立了一个叫“三民主义力行社”的组织,由贺衷寒、康泽、滕杰、刘健群、邓文仪、桂永清、酆悌、胡宗南这些人、这般的坐次为核心小组。戴笠因祇在黄埔六期读过一阵骑兵科,根本没毕业,是以排名尙在酆悌之下。当然,无论如何议定坐次,那“老头子”——也就是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仍居首脑。依照他的意思,黄埔一系既然在北伐之中精锐尽失,何不在吸收这一系出身的同志之时条件稍稍放宽一些?一俟加入之后,执行的纪律便要严!些。相对地:如果在吸收其它学校的青年志士方面,由于出身隔阂、底细未能洞见,则在加入之际的要求便需严一些,而在成为组织的一分子之后,执行的纪律则放宽一些。如此才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