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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传 蜀道闻铃
就的。本来以为只是走马牵鹰的公子的一种消遣,他没有想到哥哥却如此的认真。

    他不再给哥哥出多难的功课,多半时间让哥哥背背拳书,自己在一旁喝酒,醉了,就讲他当年在大漠中邂逅的一场场因缘——流沙、古城、海蜃、仙女。哥哥默默的听,拳书仍然会背得很熟。

    一次大醉后,他的师父痛哭起来,递给哥哥一个珍藏了多年的更漏,是水晶的,美丽得像一个独立于长河落日下的仙女,晶莹的瓶里面装着大漠的沙子。

    第二天,这个师父就被父亲赶走了,家法甚严的杨家,是不能容忍这样的醉鬼的,他的师父什么也没有说,用半张老羊皮裹起了他的拳书,头也不回的走了。不知为什么,他没有向哥哥要回那个他珍如性命的更漏。后来,哥哥把它送给了我。

    以后,哥哥常常来窗下看我,他给我讲沙漠上的故事,我给他讲古书里的传奇。

    哥哥会在日落前到我的屋子里来,天黑时回去。我把更漏放在床头,更漏落下的沙沙雨声不让我们在故事中忘记了时间。”

    相思下意识的瞥了一眼那个亮亮的更漏,好多年了,房屋都已经和原来隔却了千千万万里的距离,它居然还宿命般的站在同一个位置上。

    “哥哥有时侯会教我书法,他打开我的妆台,找出一本本残旧的书帖。有一天,他在宣纸的下边发现了一把银梳,半月的柄,尖利的齿是好多年以前流行的样式了。就一直摆在妆台里,谁也未曾留意,但却是妆台真正的主人。

    我总是在想,为什么我的一切都好象是借了别的某个女人的,或许是前朝某个不相识的思妇怨女,或许就是我的前世。

    哥哥有时侯会用那柄梳子给我梳头。一丝一缕,还是那么认真。

    那天我们忘记了时间,院门锁了,哥哥回不去了。于是哥哥那夜和我躺在一起,讲仙女和星河。哥哥和我以前都不曾说过那么多的话,真的,我以后也没有过了,我想,沙漠中亿万年发生过的传奇都被我们讲尽了,没有讲的也想尽了,直到天亮。雄鸡打鸣的声音是那么的悠长,仿佛窗外就是万年前的洪荒,再也不见人烟。”

    她悄然摇了摇头:“可是哥哥留宿的事被父亲发现了,那一年哥哥18岁,我14岁。那时我还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如此的震怒。哥哥并没有辩解一个字,父亲甚至肯定他作出了有败人伦的行径。我说过了,我家家法甚严,从小我就害怕从堂前走过,因为父亲似乎总在责打哥哥,母亲哀哀的啜泣和父亲的怒吼让我心惊胆战,哥哥却总是一声不啃的,让我更加害怕,害怕他会死了。

    而这一次,我知道,父亲是真的想杀死哥哥。

    于是,哥哥在一天晚上逃走,不,是出走了,他最后来见的人,是我。”

    他敲了敲她的窗。

    那时她就坐在窗边,却没有去支它起来,月光清清白白,在她身上镂下点浮雕的纹路,她手中反复着那个水晶更漏,它纤细的腰肢在月光下水一样的妩媚的流动着。

    他问:“妹妹,愿意和我一起走吗?去看沙漠。”

    看沙漠,看长河落日,看黄沙远上白云间。那是她的梦,她少女时代唯一美丽的梦。

    她笑了,笑得自己从梦中醒了过来,她轻轻的说:“不,我不去。”

    “为什么?”

    “因为,如果我去了长河落日的地方,就会想念这道门这扇窗,比现在想沙漠还想。”她从窗格子里看着月光,也许那里没有广寒,其实也只是沙漠。

    在家的人,断肠是为了对天涯的相思。

    在天涯的人,断肠却是为了对家的相思。

    所以,她不如留下,正如他不如离开。

    “也许你是对的,妹妹,我走了,照顾父亲和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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