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洞庭波兮木叶下
被十八般兵器划开的口子,心里也有些委屈。那些人怎么不由分说就用刀剑砍她呢?难道他们不知道砍到人是会痛、会流血的吗?
这个江湖当真大大的不好玩。
要不是为了找他,她早就跑回鹿头江去了。
可是,在吉娜小小的心中,只要能再见到他,就算再危险,再艰难,又有什么所谓呢?
她仰头遥望月空,仿佛再度看见了那从天空中垂照下的光芒。
那是如此清绝尘寰,仿佛她心中萦绕了千年的梦境,那么遥远,却又那么逼近。
吉娜不禁轻轻哼起了歌。
她在家乡的时候,很少唱歌,每次别的姐妹们围着火堆,载歌载舞的时候,她总是在一旁看着。这不是因为她唱得不好听,其实苗疆的阿婆们都说,吉娜是几十年来,十八峒歌唱得最好的孩子。她不常唱歌只是因为,每次唱歌唱到最动听的时候,她心中都会涌起一阵莫名的悲伤。
吉娜本是个顽皮而快乐的孩子,自小在苗山爬高蹿低,无论摔得多重、跌得多痛都不会哭,只是每当她一唱起歌,就会不由自主地哭个不停。
阿妈没有办法,只能叹息说,可能是她前生是一只鸟儿,唱得太多了、太累了,今生注定了要还上天一世的沉默。
可是吉娜心底深处,还是想唱。只要能唱给她喜欢的人听,流尽眼泪又有何妨呢?
吉娜望着天空,哼起一首不知名的小调,眼睛又要湿润了起来。
忽然,旁边也是一阵细微的歌声传过来,吉娜偏着头听了一会儿,那歌声悠悠淡淡的,是个女子的声音。只是歌声太过细微,听不清楚唱的是什么。但隔水传来,空湛灵动,仿如天籁。吉娜听了没三句就忍不住了,赶紧手脚并划,向歌声寻去。
远远就见一条很窄的艇子,泊在湖水中,舟头挑了只大红的灯笼,红光晕起,将方圆的湖面都照得朦朦胧胧,金波跳跃,鱼浪无声。
舟头一位少女,正披了头发在水中梳洗着,歌声就从她口中发出。那少女头发甚长,在水面上就像墨色芙蓉一样散了好大一片。她用一只象牙的梳子慢慢梳理,歌声一面就轻轻悄悄地飘出,恬美喜悦,似乎也在欣赏这朦胧夜色一般。
吉娜听得呆住了。
她身边能歌善舞的姐妹不知有多少,但像这少女一样幽幽淡淡地唱歌,歌声直抒胸臆而有若天籁,却是第一次听见。那少女洗完了头,将如云似的长发轻轻笼着,青纱长袖微退,露出一段如玉雕成的手臂,在月光下看来,浑然不似尘世中人。
她忽然停住歌声,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一叹气,吉娜就觉连月亮都暗了下来,忍不住浮出头来道:“姐姐,你唱的歌叫什么名字?好美哦。”
那少女猛然抬头,吉娜就觉两道极为冷冽的目光射在了身上,电光般连闪数下,那少女似乎笑了一笑,吉娜不知怎地,突然就觉得身上的湖水瞬息之间变得冰冷无比,宛如匕首般一直插入了心肺之间。
吉娜打了个哆嗦,却也没生出什么恐惧之意,依旧忽闪着大大的眼睛问道:“姐姐,你怎么了?你的样子好怪哦。”
那少女缓缓将头发拢了拢,忽然道:“小姑娘,我要杀了你!”一句说完,她整个人就如一片紫云般飘起,手在头上一绾,一道细亮的电光急射而出,直袭吉娜胸口。
吉娜大吃一惊,无边的劲力已经潮涌而至。她恍惚中似乎躲了躲,就听叮的一声,电光敛了回去,怒潮一般的劲力也无影无踪。吉娜惊魂始定,喘了几口大气,就觉胸口痛得要命,当下连连咳嗽了几声,抚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那少女定定地站在船头,满头黑发披散下来,月光隐幽,垂照在她身上,就如同这湖中的精灵一般。她手中拿了一物,却正是吉娜的苍天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