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好不好?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雪鸿已把嘴唇咬出了血。恍恍惚惚间,她仿佛听到了碎裂的声音。
那颗“雪鸿”的心毁了么?既然是如此,那么她……也是要死了的了。
“好,我不再来了。”她低低说了一句,眼色恍惚地看了狄青一眼,静静地转过身去。
狄青怔了一下。她眼中绝望而无助的神色触目惊心——难道、难道她是认真的?短短的刹那,他清楚地感觉到了心里动摇的痕迹。那个时候,只要她再多说一句话,可能他就再也无法把持住自己。
然而她没有再开口说一句哀怜的话,只是惨淡地一笑,脚步虚浮地向门外走去。
恍惚间,白乐天那首诗在她耳边响起——
亦知君家不可住,怎奈出门无去处。
岂无父母在高堂?亦有亲朋满故乡。
潜来更不通消息,今日悲羞归不得。
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
早年读过的诗,如今竟一字字刺痛她的心。
心如死灰。也许,她真的不该来的,不该背弃诺言,离家万里来追随他的。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可她,连一日的柔情也得不到!而她却已付出了所有,甚至生命、尊严、亲情……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伸手去拉门,指尖微微发抖。
狄青的左手动了一下,随即用右手按下了左手。雪鸿深吸了口气,拉开了门。门外的雪花夹着狂风吹到了她脸上。外面是个冰冷的世界。
可她却没有走出去。因为门口已站着一个人。
丁宁。
他肩上的雪花已很厚了,想必他已在这儿站了很久。
雪鸿无力地倚在了门上,她只觉全身已没有一丝力气,然而,她的心已麻木得不感一丝羞愧。
“未央郡主。或许该叫你阿娜儿古丽或者雪鸿?”丁宁一字一字道,目光十分复杂,“听人说你近年一直病重不起,所以无法出阁成婚——谁知却在这儿。”
他的脸,亦无丝毫表情。谁也不知他的话中有什么意思。
雪鸿看着这个本是自己丈夫的人,心中突然一酸,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我很象冰梅么?”
丁宁呆住,过了很久,才摇了摇头:“其实不像。”
她释然点头,轻声叹息:“我爹他们生生地逼散了你们,我真的觉得很——”她说不下去,突地抬头对丁宁一笑。那笑容如梦如幻,如素梅在冰雪中怒放。丁宁不由又看痴了。
雪鸿看了看狄青,又看了看丁宁,突然柔声道:“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两位……再见。”
她以手掩面,向茫茫雪原中奔了出去。丁宁只一怔,她已远在十丈之外。她一头漆黑的长发在风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风夹着雪吹进马棚,灯闪了一下,灭了。
黑暗之中,狄青与丁宁都没有说话。
“昨晚击鼓的人是你?”
“不错。”
这两句简短的问话之后,马棚中再也没了声息。
第二天,丁宁去了城外那座白石的巨屋。檐下的风铃仍在风中孤寂地摇响,可已不见了风铃下的人。
丁宁推门进屋,屋中一切如旧。壁上那一首诗仍在:“泥上偶然留指抓,鸿飞哪复计东西?”
如今,鸿飞何处?他心中陡然有一种隐隐的失落,深入骨髓。他陡然发觉,自己的失落,竟来自于她忽然的远离。
这一个月,城里不见了跳舞的阿娜儿古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