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斋醮
夜深了,云寄桑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了自己房中,松垮地坐在了床头。他很想马上去卓安婕那里看看,只是今天。生的一切让他的身心俱疲,潜伏了好久的内伤也重新肆虐起来。尖锐的痛楚沿着手太阴肺经中的天府穴蔓延而上,待到云门穴时,剧痛已经让他难以呼吸,不得不佝偻着身子取出一枚丹药服下。
感觉着药力缓缓地化开,云寄桑的身体终于得以重新放松。实际上,他早已意识到伊腾博昭那濒死的一掌绝非普通掌法,即使是师门的绝技金蝉步也无法让他从那凌厉诡异的一掌中全身而退,那一掌的恐怖便可想而知了。可怕的是,这一掌的伤害竟绵延至今,且越来越难以压制。如果不早寻良医,恐怕自己失去的,绝不只一条右臂这么简单。
没有了六灵暗识,自己和普通人一般无二,武功也废去大半,甚至心神也不时被恐怖的幻影折磨着。
九死之馀,忧畏百端。(注:苏轼-与范元长)
这样的自己,怕离疯狂也只有一线,凭什么去破解这样扑朔迷离的凶案?
此刻的他,没有一点信心。所有的,只是深深疲惫与自责。
困意渐渐袭来,不知不觉,一只红色丝线拴着的巨大铃铛开始在自己面前来回地晃动着,渺小的自己则徒劳地跟着那个铃铛来回奔跑着。
铃铛上有一个长了两个头的人坐着在向自己笑,那是谁啊?好熟悉的样子。
恍惚中,他看到了朱长明和陈启的身影。
两个人都站在炽白的阳光下,焦急地向他大声呼唤着。
为什么,自己什么都听不到?难道自己聋了吗?
缓缓回头,蒸腾的水汽中,一个白色的袋子打开了,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子穿了一件缀满铃铛的长裙,从袋子里钻出,缓缓向自己爬来。
他惊慌地退后,忽然间一步踏空,跌落到无尽的深渊中。
无数的鬼脸铃铛在他的身边,跟着他一起坠落,坠落……
云寄桑浑身冒着冷汗,辗转着,呻吟着,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有人来到他的身边,替自己将被子盖好,握着他的手,静静坐在他的身边。
他终于安静地睡了过去。
第一缕晨曦终于破开了平安镇的夜色,黑暗从每一处房屋的角落里无声无息地退出,悄悄地蛰伏起来,期待着下一次的降临。
云寄桑睁开眼,迟迟没有起身,躺在床上,静静感受着阳光的温暖。
这样洁净的阳光,这样洁白的世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云寄桑坐起身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被子,心中一暖。忽而外面似乎有什么声音,便起身将房门推开,才一开门,便看到眼前一道耀眼的银光飘忽而过,悠然而不可捉摸。
“是师姐在练剑!”云寄桑惊喜地想,他已经好久没有欣赏到自己这美丽的师姐在清晨练剑了。
自从卓安婕在十八岁时将自己的剑名从“逐日”改为“别月”后,她便再也不曾在白日练过剑了。云寄桑也只是在极偶然的情况下在一个清幽的月夜中,千仞的绝壁上,惊鸿一瞥过那悠然操剑的美丽身姿。
为什么师姐又重新在白日下练剑了?他疑惑地想着,眼中却紧盯着那在雪地上翩旋不休的皎然身影。
剑光如虹,剑步如舞,卓安婕的身姿翩如游龙,就那样洒脱地飘摇在天地之间。
红尘炼慧剑,流水渡泉石。
闲散心如月,风光好自知。
只将波上鸥为侣,不把人间事系心。
琴临秋水弹明月,酒就寒山酌白云。
一招招剑法,一句句剑意。一支支醉舞,一首首欢歌。
云寄桑一边解读,那颗迷茫而疲惫的心也开始渐渐地重新变得清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