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尸
他颤抖着为一个又一个瓦罐拂去灰尘,小声读着上面的标签。
“丙申年,十月十一,男,肾,六十一岁……”
“丙申年,十二月初八,女,脾,一十九岁……”
“丁酉年,一月初七,男,肺,三十二岁……”
“丁酉年,二月十三,女,肝,十三岁……天啊……”
“丁酉年,二月二十六,男,心,九岁……九岁……”云寄桑颤抖着拍开了瓦罐的蜡封,缓缓掲开油纸。
瓦罐中,银白色旳液体在静静流动着,那是水银。在水银中,一个小小的红色物体半沉半浮,浸泡在其中。
只看了一眼,他便一下将罐子抛开,跪倒在地。他想呕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只能捂着喉咙,拼命吸气,可不知怎么了,肺如同僵死了一般,没法吸入哪怕一口空气。那感觉就像突然坠入了深渊,身子还来不及反应,黑色的恐惧已扑面而来。眼前的影像和自身的存在一样,越来越模糊了,那种消失的感觉,就像沉入冰河的石子,孤独地,向着最深的黑暗不断下落。白色的冰层中,是一张张冷漠的面孔。那些亡灵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自己。没有悲悯,也没有垂怜。
生命究竟是什么?人性又是什么?走向无尽黑暗的一条索道么?
因为在命运的狂风中,无论怎样挣扎,也难免最终旳坠落。罪孽,悲惨的罪孽,无法赎救的罪孽。那拖在身后的,长长的,黑色的影子。
鼓声在震荡,在激扬,在回响。
别催,我这就去了,和你们一起。
那是我敲响的鼓。那是赴死的号令。
在云寄桑倒下的瞬间,卓安婕便已扑到了他的身边,将他抱住。虽然她一再对自己强调要镇定,可颤抖的双手却出卖了她。
师弟这次的发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得多,就像……就像要离开她一样。抚摸着他冰冷苍白的脸,她坚强而耐心地做着自己唯一能做的事一不断柔声呼唤他的名字,将真气源源不绝地输入他的体内。以前师弟发作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将他带回自己的身边的。
可是这一次,这一次似乎行不通了。云寄桑的身体越来越冷,当她犹豫着是否抱着师弟出去求助时,他的心跳就像一曲激动的乐章被骤然划上了终止符一样,突然停止了。
甚至没有犹豫和痛苦,几乎是本能地,她深吸了一□气,俯下身去,深深吻住了云寄桑的双唇,将空气渡入他的体内。
哪怕深渊再黑暗,再恐怖,我也要和你一起坠落,将你带回阳光之下。
回来,牵着我的手,和我一起呼吸。
回来,以我的誓言,我的生命。
回来,我的师弟,我的……爱人。
回来,回到我的身边。
回来。
鼓声,停了
寂静,像莲花一样缓缓绽放,舒展着无声的和弦。
呼……吸……呼……吸……风在流动了,在你和我之间,彼此相接的那一点甘甜上。
他睁开了双眼,在冰冷的深海中,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
眼前那道湛然的光芒,在黑暗的衬托下,是如此地绚烂美丽。原来是这样,这就是生命的意义。
我的意义。
在这条长长的索道上,我还要继续走下去。在坠落之前,我要找到它。
卓安婕感到怀里师弟的身子骤然僵硬,随即又慢慢放松下来,心跳也重新变得强劲有力。然后,她才感受到他双唇的冰凉和柔软,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自己,竟然吻了师弟。
这就是吻么?在双唇相接中付出自己的呼吸和温暖,在混乱中吐露自己的心绪和思念?不过,也好……不,是很好,非常好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