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淡如菊
他说到这里,嘴角边露出一丝微笑,道:“你运气不好,给我冤枉打了不少顿。若不是你投缳自尽,到今日说不定给我打也打死了。”狄云道:“我给人陷害,若不是丁大哥……”丁典左手摇了摇,要他别说下去,道:“这是机缘。世事都讲究一个‘缘’字。”
他眼角斜处,月光下见到废园角落的瓦砾之中,长着一朵小小的紫花,迎风摇曳,颇有孤寂凄凉之意,便道:“你给我采了来。”狄云过去摘下花朵,递在他的手里。
丁典拿着那朵小紫花,神驰往日,缓缓说道:“我给穿了琵琶骨,关在牢里,一切都已想得清清楚楚,凌退思是非要了我的命不可。我如将经诀早一日交给他,他便早一日杀我。但如我苦挨不说,他瞧在财宝的面上,反而不会害我,便是拷打折磨,也只让我受些皮肉之苦,还真舍不得伤了我的要害。”
狄云道:“是了,那日我假意要杀你,那狱卒反而大起忙头,不敢再强凶霸道。”
丁典拿着那朵小紫花,手指微微颤抖,紫花也微微颤抖,缓缓道:“我在牢狱中给关了一个多月,又气又急,几乎要发疯了。一天晚上,终于来了一个丫鬟,那便是凌小姐的贴身使婢菊友,我在武昌城里识得霜华,便因她一言而起。不知霜华使了多少贿赂,才打动狱卒,引得她来见我一面。可是,菊友一句话也没跟我说,也没甚么书柬物事递给我,只是向我呆望。狱卒手里拿着一柄尖刀,指住她的背心。我很明白,那狱卒显是怕极了凌知府,只许她见我一面,可不许说话。
“菊友瞧了我一会,怔怔的流下泪来。那狱卒连打手势,命她快走。菊友见到铁槛外的庭院中长得有一朵小雏菊,便去采了来,隔着铁槛递了给我,伸手指着远处高楼上的窗槛。窗槛上放着一盆鲜花。我心中一喜,知道这花是霜华放在那儿的,作为我的伴侣。
“菊友不能多停,转身走了出去。刚要走出院子的铁门,高处一箭射了下来,正中她背心,登时便将她射死了。原来凌退思深怕我朋友前来劫狱,连墙头屋顶都伏得有人。跟着第二箭射下,那狱卒也送了性命。那时我确是十分害怕,只怕凌退思横了心,连自己女儿竟也加害。我不敢再触怒他,每次他审问我,我只给他装聋作哑。
“菊友是为我而死的,若不是她,这几年我如何熬得过?我怎知道那窗槛上的鲜花,是霜华为我而放?可是霜华始终不露面,始终不在那边窗子中探出头来让我瞧她一眼。我当时一点也不明白,有时不免怪她,为甚么这样忍心。
“于是我加紧用功,苦练神照经,要早日功行圆满,能不受这铁铐的拘束。我只盼得脱樊笼,带同霜华出困。只是这神照功讲究妙悟自然,并非一味勤修苦练便能奏功。我给穿了琵琶骨,挑断了脚筋,自然比旁人又加倍艰难。直到你自尽之前的两个月,这才大功告成。这些日子之中,全凭这一盆鲜花作为我的慰藉。
“凌退思千方百计的想套出我胸中秘密。将你和我关在一起,那也是他的计策。他知道派了亲信来骗我,那是不管用的了,于是索性让一个真正受了大冤屈的少年人来陪我。时候一久,我自能辨别真伪。只要我和你成了患难之交,向你吐露了真情,那么在我身上逼不出的,多半能在你口中套骗出来。你年幼无知,忠厚老实,别人假装好人,你容易上当。可是我始终不相信你。我亲身的遭受,菊友的惨死,叫我对谁也信不过了。
“事隔多年,凌退思这荆州府知府的官期早已届满,该当他调,或是升官,想来他使了银子,居然一任一任的做下去。他不想升官,只想得这个大宝藏。
“你以为我没出过狱去吗?我练成神照功后,当天便出去了,只是出去之前点了你的昏睡穴,你自然不知道。
“那一晚我越过高墙之时,还道不免一场恶斗,不料事隔多年,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