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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新仇旧恨


    在这世界上,也许只有一个人能够勉强算是他的朋友,因为他已能感觉到一种被朋友出卖的愤怒和痛苦。

    但他却还是不愿相信,不忍相信,所以他还是忍不住要问。

    “这个人姓什么?”

    王大洪道:“他姓……”

    突然间,刀光一闪。

    只一闪,比电光还快的一闪,然后所有的声音都突然停顿。

    “他姓……”

    王大洪永远也不能说出这个人姓什么了,他也已用不着再说。

    这柄短刀已说明了一切。

    ——刀光一闪,一柄短刀插上了李马虎的手腕。

    ——刀光一闪,一柄短刀杀了那无辜的孩子。

    现在刀光又一闪,封住了王大洪的口。

    三柄同样的刀,同样的速度同样可怕。

    三柄刀当然是同一个人发出的。

    王大洪眼睛凸出,张大了嘴,伸出了舌头,他的咽喉气管被一刀割断,他死得很快。

    可是他死不瞑目。

    他死也不相信这个人会杀他。

    傅红雪也不信。

    他不愿相信,不忍相信,但现在却已不能不信。

    ——看不见的刀,才是最可怕的刀。

    ——能令人看不出他真正面目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人。

    傅红雪忽然发觉,叶开这个人远比那闪电般的飞刀还可怕。

    刀是从窗外射进来的,但窗外却没有人。

    夜,秋夜。

    夜已很深,秋也已很深。

    暴雨初歇,地上的积水里,也有点点星光。

    傅红雪抱着翠浓,从积水上踩过去,踩碎了这点点星光。他的心也仿佛被践踏着,也已碎了。

    风很轻,轻得就像是翠浓的呼吸。

    可是翠浓的呼吸久已停顿,温暖柔软的胴体也已冰冷僵硬。那无限的相思,无限的柔情,如今都已化作一滩碧血。

    傅红雪却将她抱得更紧,仿佛生怕她又从他怀抱中溜走。

    但这次她绝不会再走了。她已完全属于他,永远属于他。

    泉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过了清溪上的小桥,就是山坡。

    他不停地向前走,踏过积水,跨过小桥,走上山坡,一直走向山最高处。

    星已疏了,曙色已渐渐降临大地。

    他走到山巅,在初升的阳光中跪下,轻轻地放下了她。

    金黄色的阳光照在她脸上,使得她死灰色的脸看来仿佛忽然有了种圣洁的光辉。

    无论她生前做过什么事都无妨,她的死,已为她洗清了她灵魂中所有的污垢。

    世上还有什么事,能比为别人牺牲自己更神圣?更伟大?

    他跪在山巅,将她埋葬在阳光下。

    从今以后,千千万万年,从东方升起的第一线阳光,都将照在她的坟墓上。

    阳光是永恒的,就像是爱情一样。

    爱情有黯淡时,阳光也一样。

    太阳升起又落下。

    傅红雪下山时,已是第二个晚上。

    大病初澈后,再加上这种几乎没有人能忍受的打击,他整个人剩下的还有什么?

    除了悲伤、哀痛、愤怒、仇恨外,他还有什么?

    还有恐惧。

    一种对寂寞的恐惧。

    从今以后,千千万万年,他是永远再也见不着她,那像永恒的孤独和寂寞,要如何才能解脱?

    这种恐惧才是真正没有人能忍受的。

    既不能忍受,又无法解脱,就只有逃避,哪怕只能逃避片刻也好。

    山下的小镇上,还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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