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侯门深似海
这个人仿佛已经在这一瞬间化成了一座石像。
他的精、他的神、他的气、他的力、他的灵、他的魂,仿佛都已在这一瞬间完全投入他握住的这柄钩里。
他的眼睛却亮得像是天际的星光。
他凝视着这柄钩,过了很久才开口,说的却是一件和这柄钩完全无关的事。
“你一定很久很久没有好好地吃过一顿饭了。因为你脸上有饥色。”
杨铮不懂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一点。
“名家铸造的利器也和人一样,不但有相,而且有色。久久不饮人血,就会有饥色。”老人终于将话锋转入正题,“这柄钩最近必定已饱饮人血,而且一定是位非常人的血。”
“为什么一定是非常人的血?”
“那是一定可以看出来的。”老人说,“一个人在用过精馔美食后和只吃了些杂粮粗面后的神情气色,是不是也会有些不同?”
这个比喻不能算很好,但是杨铮却已经完全了解它的意思。
他不能不承认这个奇特的老人确实有种能够洞悉一切的眼力。
老人闭上眼睛,又问杨铮:“你伤的人是谁?”
“是蓝一尘。”杨铮道,“蓝大先生。”
老人悚然动容:“这是天意,一定是天意。”
他睁开眼睛,仰面向天,目光中充满了敬畏之色:“邵大师无心中铸造了这柄钩,却因此而死,这与蓝一尘有关;现在蓝一尘却又被这钩所伤,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杨铮也不禁悚然,老人又说:
“这柄钩本来也是不祥之物,就像是个天生畸形的人,生来就带有戾气,所以它一出炉,铸造它的人就因此而死。”他说,“你的父亲虽然以它纵横天下,但是一生中也充满悲痛不幸。”
杨铮黯然,老人的眼睛里却露出了兴奋的光。
“可是现在它的戾气已经被化解了,被蓝一尘的血化解了。”他说,“因为蓝一尘本来应该是它的主人,却抛弃了它;他虽然没有杀邵大师,邵大师却也算因他而死的;他已经在这柄钩的精髓里种下了充满怨毒和仇恨的暴戾不祥之气,只有用他自己的血才能化解得了。”
这种说法实在很玄,可是其中仿佛又确实有一种玄虚奥妙之极的道理存在,令人不能不信。
老人又闭上眼睛长长叹息:“这都是天意。天意既然要成全你,你已经可以安心了。”他将钩交还给杨铮,“你去吧,无论你要去做什么,无论你要去对付什么人,都绝对不会失败的。”
他的声音中仿佛也带着种神秘的魔力。他对杨铮的祝福,就是对杨铮仇敌的诅咒。
远在百里外的狄青麟,在这一瞬间,仿佛也觉得有种不祥的感应。
狄青麟从来不相信这些玄虚的事,他这一生之中惟一相信的就是他自己。
在他的剑锋刺入应无物血肉中时,他就已认为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任何人能击败他。
所以他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和镇定。他看着花四的时候,就好像一位无所不能的神仙,在看着一个卑贱凡俗无知的小人。
花四爷已经被他这种态度吓倒了,虽然还坐在那里,却似已屈服在他的脚下。
狄青麟忽然问: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
“因为我对小侯爷还有用。”花四勉强装出笑脸,“我还可以替小侯爷做很多事。”
“你错了。”
狄青麟冷冷地说:“我不杀你,只因为你还不配让我出手,你一直都让我觉得呕心。”
他的手垂下,在他坐着的这个蒲团边缘上轻轻扳动了一个暗钮。
花四坐下的蒲团忽然旋转移动,连带着蒲团下的地板一起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