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秘屋奇人
了重病。
郭大路并没有看见他的脸,因为正有个长发披肩的白衣少女,正跪在他旁边,慢慢地喂着他喝梅兰送来的那碗药。
郭大路也看不见这少女的脸,因为她也是背对着他的。
只有梅兰的脸向着他,而且明明看见他推开了门,但脸上却偏偏还是连一点表情也没有,就好像根本没有将他当做个活人。
郭大路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揪住她的头发,问问她眼睛是不是长在头顶上的?
但这屋子里实在太静,已静得好像个神殿似的,令人觉得有种不可冒渎的神圣庄严。
郭大路几乎又忍不住想退回去了。
他要找的人并不在这里,何况,这种气氛本就是他最受不了的。
谁知就在这时,那长发披肩的白衣少女,忽然沉声道:“快进来,关上门,别让风吹进来。”
听她说话的口气,就好像早就知道郭大路会来,又好像将郭大路当做自己家里的人一样。
郭大路连心跳都已几乎停止。
这明明是燕七的声音。
难道这长发披肩的白衣少女就是燕七?
门已关上了。
郭大路木头人般站在那里,瞪大了眼睛,看着这白衣少女。
他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她的背影瘦削苗条,乌黑的头发,云水般披散在双肩。
郭大路双手紧握,嘴里发干,心却又跳得像是要跳出嗓子眼来。
他真想冲过去,扳住她的肩,让她回过脸来。
谁也想不到他有多渴望想看看她的脸。
可是他却只能像木头一样站着。
因为他不敢,不敢冒渎了这庄严神圣的地方,更不敢冒渎了她。
病人终于喝完了碗里的药,躺了下去。
郭大路总算看到了他的满头白发,却还是没有看见他的脸。
她跪在旁边,轻轻放下了碗,为他拉起了棉被,显得又亲切、又敬爱、又体贴。
郭大路若不是看到了他的满头白发,简直已忍不住要打破醋坛子了。
这老人究竟是谁?她为什么要对他如此体贴?
只听他轻轻的咳嗽着,过了半晌,忽然道:“是不是他已经来了?”
白衣少女点点头。
这老人道:“叫他过来。”
他的声音虽然苍老衰弱,仍还是带着种说不出的慑人之力。
白衣少女终于慢慢地回过头。
郭大路终于看到了她的脸。
在这一刹那间,宇宙间的万事万物,似都已突然毁灭停顿。
“燕七……燕七……”
郭大路在心里呼唤,热泪似已将夺眶而出。
他的呼唤没有声音,但她却似能听得见,也只有她才能听得见。
她眼睛里也已珠泪满盈。
历尽了千辛万苦,历尽了千万重折磨,千万重考验,他总算又见到了她。
那你怎么要他不流泪?你怎知他这眼泪是辛酸?还是欢喜?
可是他终于将眼泪忍住。除了她之外,他不愿任何人看到他流泪。
但他却无法忍耐住不去看她的脸。
这已不是昔日那带着三分佯嗔、又带着三分调皮的脸。
现在这张脸上剩下的已只有真情。
也不是昔日那虽然很脏、却充满了健康欢愉之色的脸。
现在这张脸,是苍白的、憔悴的,美得令人的心都碎了。
显然她也经历过无数折磨,无数痛苦。
惟一没有变的,是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明亮,那么坚强。
可是她为什么垂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