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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锦缠道
涌起一片惆怅,就像是知道自己正在陷入一场终成幻灭的繁华,却宁可盼望在那场不得不醒却宁愿永不清醒的幻梦中为之失魂、为之惘然……

    如果有那一条只走一次的长街,掠起的是千姿梦影,你会不会为之撤足?

    如果有那一回只燃一次的明烛,惊起的是百般情怀,你会不会为之吹灯?

    雨渐转细,轻轻飘洒在道边草丛林间,忽而沙沙,忽而沥沥。

    叶风此时心中一片平和,从容行步。

    他在想,若是这一路永也走不完,若是就能负着她沿着这条似是永见不到尽头的路上缓缓行去,管它周围树深草长,管它旁边车骑涌流,就这么一步步地踏破荣辱福祸,是不是就可以更洒脱?

    是不是就可以更从容?!

    二、一杯一快意

    穹隆山地处苏州城西南六十里外,紧靠太湖。

    而出了苏州城界后,叶风却转而向北。祝嫣红提醒他是否走错了路,叶风却是笑而不答。

    眼见将要行入一个小镇,叶风将祝嫣红放下:“今日且先住在客栈中,休息半日,明天我们再继续赶路。”

    祝嫣红默默点头,虽然在心中奇怪他的行为,却什么也没有问。自己衣衫尽湿,大是不雅,更何况一夜未眠,也需要住店休息。

    此刻方是黎明时分,小镇上的店铺人家却也起得甚早,当下寻得一家客栈,要了一间上房。

    眼见安顿好祝嫣红后,叶风道:“夫人不用着急,我先去苏州城内探问一下雷大哥的消息,个把时辰后便会回来。”

    祝嫣红本想打趣问他是否也在担心沈千千的下落,可不知是念到雷怒的生死未卜,还是另有什么原因,终于一句话也未问出来。只是呆呆望着叶风露出略显涩意的一笑,扬长而去。

    叶风走了。

    祝嫣红却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脸上的伤口在火辣辣的疼痛,就像是一条长满尖爪的多足小虫从面上踽踽爬过。

    她翻身下床,拿过一面铜镜,那道丑陋的伤疤立刻就映入她的眼中,已然结痂的伤口外散布着暗红的血丝,就如什么昆虫的触须;翻露出的肌肉撕咧着,就像一张狞笑着的嘴唇,恶毒而邪异……

    她惊叫一声,用手抚住脸上的伤口,全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条丑恶的刀痕,打碎了浪漫中的清秋,掐灭了夜空里的星火,凋残了月露下的朝衣。

    当他给自己点穴治伤的时候,他的手是不是也因此而颤抖,当他见到自己这个样子时,他的心中会不会有嫌恶的念头?

    她叹口气,放下捂在脸上的手,她或妍或丑,原本亦是与他无关。

    她想到了命悬一线的丈夫,想到了呀呀学语的儿子,想到了白发苍然的老父,想到了自己这半生无端的华年。

    从小到大,从青衫韶龄到及钗华妇,总是有人倚宠着她,呵护着她,依顺着她,奉媚着她,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快乐……

    无论是书香门第的家世,名士大儒的慈父,纷扬意气的夫君,膝下顽皮的爱子,总是不能让她由衷的快乐,人生中总是缺少那么一线可以笑傲的激情,就如面对满桌华宴,总是差了那么一杯缓缓暖入喉间的美酒。

    叶风呢?

    他亦不能让她快乐,但她总以为他可以牵引她踏入快乐,去一个全新的世界里感应着内心的扰动。

    见到他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轩昂的男子可以是第一个投入她心湖的石子,也许一沉而没,也许微澜不惊,可再怎么样,她亦愿意用他的冲击来敲碎自己这二十余年来的古井不波。

    她呆呆地想:自己定然是个自私的女人,轻蔑着荣华富贵,淡泊着世态炎凉,而偏偏要去找那一记震荡殿堂的暮鼓晨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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