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崇陵祾恩殿
人皮的时候就跑掉了,还没到家,半道上就成了个疯子。还有三名衙役则冲到街上,一个一头撞死在了刑部大门前的石狮子底座上,另外两个,一个拔佩刀抹了脖子,另一个跑出城去,十多天后,从河里捞起了他腐烂的尸体。而围观众人全得了各种疯魔癫狂的古怪毛病,于短短一年间,上吊、服毒、撞墙、投河、剖肚、绝食……陆续死了个干净!
买回凉皮,松开曾逸行的绑缚,王子仁把碗和筷子递给他。不料曾逸行将竹筷一端支在地上,另一端顶住下巴,头死命往下一磕,竹筷就戳穿他的下颌,直达脑髓。王子仁再要阻拦,已然不及。“哼!白白浪费了一个下午,还是没能拿到他的画押。”
赵长安舒了口气:“谋反大罪,招或不招都是一死,又何必一定要那一张纸?”
“殿下此言差矣,老夫看重的,并不是那薄薄的一张纸,而是意味着囚犯低头认输的画押。没有供状,朝廷怎么处置他们?”
赵长安冷笑:“如此说来,你倒成了个忠心事主的良吏了?”王子仁亦冷笑:“哼!什么忠心事主?老夫不过是喜欢听那些人受刑时的叫声和看他们脸上的表情罢了。”说到这儿,他又沉醉了,“殿下是没试过那种滋味,当一个人刚才还桀骜不驯,满脸的视死如归,满嘴的威武不屈,可才一上了刑,马上就眼泪鼻涕地大声哀号,把头都捣出血来低头认罪时,你的心里会是一种什么样的享受?曾逸行一案后,老夫声名震动天下……”
从此凡有死不低头的罪犯,都交由他动刑。但那么多人当中,像曾逸行的却是再也没有了。往往王子仁方才用刑,囚犯就意志崩溃,争抢着在供状上画押。到后来,索性只要告诉那些囚犯们,若再要硬扛,就把他们送到王子仁处。一听这话,没一个还敢犯倔的,全都立刻低头认罪。就这样,两年的工夫里,王子仁一直投闲置散。
王子仁的神色变得落寞而凄凉:“武林中人功夫臻至绝顶之时,常有寂寞无敌之叹,而老夫又何尝不是如此?”
直到一天,押来了一名叫做林沧风的罪囚,他也被牵涉进明王的谋反大案中。他不过是王府中的一个小幕僚,却极坚韧顽强。王府中的上千人都招认了谋反大罪,就连明王都在供状上画了押,偏偏林沧风却坚持自己平生做人有一是一,有二是二,没做过的事,怎么能承认?而依常情判断,亲王谋反,定会和府中的幕僚密议,没有他的供状,这桩谋反案子就不能办成一桩干净漂亮的铁案了。林沧风才押来,王子仁就清楚,刑部在他身上确实已手段用尽,因他当时连个人形都没有了。可他一醒过来,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晓得你就是王子仁,天下第一酷吏,世上没一个人能熬得过你的酷刑,可林某就不信这个邪,偏要来躺一躺你的火匣床,过一过你的滚钉板!”
“好!”赵长安脱口赞道,“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好一条汉子!只叹我不能亲见此人,与之结交。”
“好汉子?好汉子都是在老夫动手之前,一刑用过,还有谁是好汉?”当时王子仁一听林沧风这话,喜心翻倒:好!等了足足两年,总算是又等来了一个像样的对手。于是,他先把林沧风调养得身康体健,神完气足,然后才开始用刑。林沧风倒也还算厉害,竟一连熬过了他的八种大刑,仍苦撑不招。连王子仁都以为兴许他还能再支撑几天,但就在受完第八种大刑的那个深夜,林沧风却挣扎着一头撞死在了牢房的石墙上。他输了,可直到死,他也没有画押。
没有取得他的画押固然令王子仁愤怒,但更令他愤怒的,却是失去了最后一个对手。再留在刑部供职已毫无必要,于是王子仁挂冠而去,到金陵做了个拿脉问诊的郎中。他本以为,这一辈子就要白白地蹉跎掉了。直到四年前的春天,他见到了登门求医的赵长安,只看一眼,他就抖擞了精神:真正的对手来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