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药
运河蜿蜒,如一脉生机勃勃的玉络,穿津辅,下静海,跨河间,过德州,至清河翩然西折,汇汶水于东昌府,经东平、越济宁、徐州,与黄河奔腾竞逐百里后,放舟淮安;流连了扬州的烟花三月,相忘于镇江的京口三山,重归平淡的运河缓缓流人浒墅关。
柳拨轻雾,丝雨将歇,红桃绿水,燕子人家。清清河水泠然而下,染绿了苍石。河边,一树梨花笼雪而止,静对碧水中的幽姿。微风吹拂,一点轻白凋零,又随着流水飘零而去。
岸边闲亭如画。谢东庭缓缓摇着羽扇,在亭内悠然烹茶。梨树下,一身白衣的谢蔓儿正半跪在河边,仲于三掬起一朵梨花。忽然,谢东庭眉头微皱,抬头向远方望去。
蹄声急如骤鼓,响彻大地。滚滚烟尘中,一辆轻车从东方狂驰而来。驾车的青衣大汉身形彪悍,背负长刀,刀柄镶着狰狞的青铜狮头。
“新安许氏的天王刀!”谢东庭低声惊呼。天王刀,东关许氏的家传绝学。所谓一金二银三铜四铁,许家弟子数千,有资格佩戴天王刀的却只有十名龙亭刀士。只是,一本堂怎地突然派人到苏州来了……
他正在猜想,马蹄声急,十余铁骑赤练般从南方疾驰而来,鲜红的披风如落枫舞火,燃烧着掠过大地!为首的少年骑士口中一声呼哨,十余骑转眼间雁翼排开,拦住马车去路!青衣大汉一声大喝,双臂猛然收力,八匹疾驰的骏马齐声狂鸣,前蹄高高扬起,却再不能前进一步。大汉松开脚下马索,向对面怒视,脸色突然一变:“江夔!又是你!”
“渤川兄,真是让我好找!”叫江夔的少年带着暴躁的骏马打着盘旋,朗声道,“怎么样,那药可打算卖给我了?”
大汉面沉如水:“姓江的,你拦住我也没用。药我是不会卖的!许某跑遍了松江府十三家药店,花了上万两银子,只寻得了碧瞳蟾和老龟丹两味药材。你们江家耳眼通天,想必所获更丰,又何苦纠缠于我?”
“渤川兄放心,我江家的人从不强人所难。”江夔笑吟吟地道,“东关许和兰陵江同列新安八大世家,不过是几味药材罢了,我江夔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怎会因此伤了你我两家的和气?”
“兰陵江?爹爹,却是哪里?”谢蔓儿偷眼瞅着江夔,小声问。
谢东庭解释道:“兰陵江是堂号,指的是新安赫赫有名的萧江氏。萧江氏的始祖江祯本姓萧,是晚唐的柱国上将军。其人文武兼姿,素有奇志。后来朱温篡唐,江桢对大唐忠心不二,便愤而归隐徽州篁墩山中,渡江时指江易姓,若不复唐,则誓不复姓。世人故称这一族江氏为萧江,又因萧氏祖先的封地在兰陵郡,所以也称兰陵江。东关许和兰陵江同列新安八大世家,只是两家一向不睦……”谢蔓儿听说可能有热闹看,早已兴奋得握紧了小拳头。
许渤川问道:“你待如何?”
江夔马鞭一指:“不瞒渤川兄,圣红景天、千年藏参、蛇涎白附、金银血蛇、老龟丹、碧瞳蟾、玉骨麝香以及紫檀芝,这八昧药材我江家誓在必得!可如今小弟手中也只有两味药材,若是渤川兄肯将手中之药相让,我愿以千引淮盐交换,不知渤川兄意下如何?”
许渤川沉声道:“贵门已是天下茶业总商,贵宗正又身为两浙转运使,都掌盐务大业。我们许家可不比你们江家家大业大,素芝堂的赏格于敝门事关重大,恕难从命。”
江夔眉头一皱,随即一笑:“既然如此,不如来个痛快的。你我二人各有两味药材,咱们便以此作赌注,比武分个高下。谁输了,便让出自己手中的药材。这样无论谁赢了,都有四味药材在手,夺赏的希望便会大增。不知许兄可敢赌上这一注?”许渤川心中一动,随即又有些犹豫。他知江夔是萧江家的宗子,向来有天才之誉,而这两味药材非同小可,一旦比武有失,自己势必难以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