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
此时正值春夏之交,清明谷雨两季新茶已然开秤,苏州城里城外数十家茶栈雇佣的诸色人等足有千余人,更有城厢远近的数千女子帮着拣茶,人头涌涌,屯街塞巷,蔚为壮观。
“明前茶!上好的明前茶一!”
“真正的虎丘茶!旗枪雀舌!有价无市!”
“收毛茶啦!真金白银啦,只收雨前的毛茶啦!”
阵阵吆喝声中,父女二人并肩走在熙熙攘攘的茶市里,红蒂飘飞,茶香扑鼻,别有一番天然乐趣。
池慕飞的茶号设在城南,两人来到茶号时,见十几个伙计搬筐卸篓,在茶号外忙个不停,却不见池慕飞的身影。
“你们东家呢?”谢东庭拉住一个伙计问。
那伙计道:“哟,是谢先生,茶号正要烚茶,东家在里面忙着呢。”
“哦?”谢东庭微微颔首,走进茶号。
只见店内篓袋篾箱遍地,管号、司账、看拣、研靛各色人等流水似的穿来穿去。池慕飞在人群中满头大汗地高声呼喝,衣服乱糟糟的,头发上沾满了茶梗,哪有一丝平时里潇洒不群的模样?谢蔓儿看得有趣,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池慕飞听到笑声,转头见是他们,大喜道:“先生来得正好,快来帮帮我,真要把我忙疯了!”不由分说,拉着谢东庭便向内走。
谢东庭也不在意,任他拉着进了屋,一边笑道:“帮你可以,不过明天你可要陪我喝茶!”
“这个当然!先生。你来帮我看看账目有什么问题,那边就要焓茶了,我得去盯着点儿!”池慕飞说完不管不顾,转身便走。
谢东庭望着他的背影摇头轻笑,低头看起账目来。
池慕飞出门后直奔后院茶灶的所在。离得老远,便看到院中十余口大锅已支了起来,热气蒸腾中,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将伙计们指使得团团乱转,却是谢蔓儿。
“作头小心点儿,手轻些!炭火不能大了!”
“丙号锅头已到了枝香了,灶头注意把火头再稍调大点儿!”
“戊号锅已经三枝香了!摩板,香样,起锅,赶紧开活了!”
谢蔓儿叉着纤腰,笑靥如花,声音清亮。伙计们在她号令下将一锅锅炒好的新茶起锅分筛,有条不紊,丝毫不乱。
看着她巧笑倩兮的小模样。池慕飞惊喜之余,又有些好笑:“是我看走眼啦,原来蔓儿竟是制茶的行家。”
谢蔓儿瑶鼻一翘,小脸满是得意之色:“这算什么?我从小就跟着爹爹在茶号里帮忙,这些拣场灶头中的事早熟透了。再说你这些伙计都是熟手,稍加点拨便行了。”
池慕飞摇头叹道:“佩服佩服,看来新安又要多一位才女了。山右有洛神菊,那蔓儿就是新安……新安……新安什么花好呢?”谢蔓儿小脸微红,低下头去,心中暗暗欢喜,忍不住猜他拿什么花来比自己。
却听池慕飞双掌一拍道:“是了!新安小葫芦!”
谢蔓儿一愣,随即气道:“你才是小葫芦呢!你是大葫芦!大糖葫芦!”一边说,一边举着小拳头追打池慕飞。
池慕飞哈哈大笑:“小葫芦不是很好吗?笑杀桑根甘瓠苗。乱他桑叶上他条。向人便逞庾藏巧,却到桑梢挂一瓢。蔓儿蔓儿,不就是葫芦爬藤用的?诚斋咣生这诗可不正是为蔓儿量身定做的?”
“那这么说,池大哥你不就是一棵桑树了?”谢蔓儿眼珠一转。
池慕飞笑道:“如是茶树,自然最好,不过桑茶桑茶,本就不分彼此。何况,桑叶本就一向可以代茶饮的。”谢蔓儿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红,低下头去。
“蔓儿,怎么了?”池慕飞关切地问。
谢蔓儿摇摇头,抬头问:“池大哥,我在外边看到好多箱子,不知是做什么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