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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种压迫,苻坚反觉精神一爽。

    那人开口道:“东海王?”

    苻坚点头。

    “何所为而来?”

    “欲有所为而来,为不知该如何为而来。”

    苻坚说时,忽想起汉字中那个“為”字的形状,陡然间明白了那字形为何会如此屈曲如受重力,也明白了眼前这人为何气势如此饱满——他脸上、身上,分明满是欲有所为、引而未发之态。

    那人盯了自己片刻,忽一肃手:“请!”

    苻坚随着他的手势走进那间耳房。

    这房屋不过是一间四壁落白的斗室,可在那人的气度下,苻坚竟有一种缓步走向太极殿的感觉,仿佛这间房内陈列着九鼎,案上摆放着金匮,而推开窗,就可以纵览天下,可以从云端往下望,看那一片山河、阔野平畴间,一头九色的鹿跑过,而无数豪杰正陈戈列阵,引弓握戟,在追逐着那鹿。

    其实王猛的案上,只放了几枚算筹。

    除了算筹外,就是一张舆图。

    苻坚看向那张舆图,只见关东界面,以及淮水一带,都粗粗地用朱笔画出线来。图上偶见“秦、燕、晋、代……”几个墨字。

    苻坚望向王猛:“先生就是在这里坐观天下?”

    王猛不答,反问道:“东海王却是何时头一次望到这天下的?”

    苻坚愣了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啊——自己是在何时窥到这“天下”二字的?

    却见王猛走上前来,随手抓起案上的舆图,纵横一撕,竟把它撕成了几大块碎片。只听他冷冷道:“我又何须在这图上见到天下,我的窗外,岂不就是整个天下?”

    说着他望向窗外。

    窗子外边,那个老婢依旧在那儿一丝不苟地一帚一帚地扫着。

    王猛望着她,沉声道:“我若说她就是天下,你信吗?”

    苻坚诧异已极,一时不解。

    却听王猛道:“你见她此时不过就是一个寻常老婢,可知她当年是谁?其实当年,她也曾靠近过天下枢纽——晋愍帝入长安登基后,她一直就是最贴近愍帝的宫女。她第一次得遇晋愍帝,是在愍帝入长安前,曾居停于此,她正在这里扫着落叶,这里也曾是她的家。永嘉之乱后,长安城只剩下不过百余户人家。愍帝入宫后缺人,想起她,就把她收入宫中,放在了身边。因为勤勉,她还因而得幸,曾被封为贵人。她跟着这凄惶的皇帝当了三年的妃子,又跟随他一起投降了刘曜。投降之前,刘曜兵围长安,京师官民,俱成困兽。米一斗可卖到黄金二两。长安城中人相食,死难者大半。

    “而太仓之中——这皇家的仓库内,当时竟也只剩下几十块曲饼。皇上每天能吃的也只有用它熬的粥。最后连这曲饼都没有了时,那倒霉皇帝就只能出城投降了。她眼见着皇上坐着一个羊拉的车,袍服俱除,赤裸着上身,口里衔着传国之璧,车上还载着一口空棺材,出门去投降。随行的百官号哭着攀抓着那车,她自己也赤着足跟在后面。

    “刘曜接受了那璧,却烧了那口棺材,算暂时饶了那倒霉皇帝一命。可接下来,这皇帝落在了比刘曜更狠的刘聪手里。刘聪只要是出去狩猎,就会命令这个皇帝充当他的车骑将军,让他身着戎服,手执木戟,在前面为他开道。这皇上被他摆布得跟个小丑似的,路上有围观的晋朝故老见了他不免就会为他流泪,刘聪却以此为笑乐。而刘聪每回大会群臣,起身去如厕时,也必令这皇上给他打着伞盖,服侍他去拉屎尿尿……这些,都是这老婢亲眼所见。可惜就是这么忍辱,那倒霉皇帝最后还是被刘聪给杀了。而这个原来不过寻常人家的小户女儿,后来的宫女、皇妃,此时再度落难,好容易捡得性命,一路乞讨讨回了长安。

    “可她回来后,却正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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