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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看到,其实她早在汉人的制度前低头了,这般分品定秩、拿腔作势的,暴露出了跟所有女人一样的弱点。

    看出这弱点后,他就再也不觉得怕这个母后了。

    他一边在那里挑着母马,一边兴奋地呼吸着马厩里的气味儿。只有母马要挑选,公马自然是他的那头战马——姓强的有什么了不起,他想起自己的那个舅父强平,他可从来只敢骑一匹骟马。他的儿子不能那样!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小太监急慌慌地跑过来。

    才跑近,就见他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苻生看到他满脸的汗,那汗珠一大滴一大滴地滴在稻草上。小太监几乎呜咽地说:“皇上,娘娘她,小产了……”

    “什么?”

    “娘娘她,突然小产了。”

    苻生终于听明白了这句话,他一耳光扇过去,把那太监扇得满嘴流血。他随手牵过一匹马,那马踏着小太监的身子就冲了出去。

    鞍都没备,可他这个马上皇帝当然不在乎。直到昭阳殿门口他才翻身下马,疾冲到殿上,却见到血海里的小鸠儿。

    那女孩儿胯下全是血,浸透了衣衫,浸满了一地……跟自己要她的那一天一样……只是那天还是深夜,而此刻,头顶上明晃晃的日头照着。

    小鸠儿还在半昏迷状态。

    苻生只觉得这一切太过荒诞,他见过生养,当年苻家从枋头迁回长安时,那么苦的路途,一路上都有女人生养,也都生了下来。

    他俯下身,看着小鸠儿。却听她嘴里喃喃着:“太后……”

    苻生身上像猛地被抽了一鞭子。

    他回过头喝问长祥:“怎么弄的?!”

    长祥哭丧着脸,跪地磕头如捣蒜:“回皇上,本来还好好的,娘娘坐在这儿十分欢喜。她想吃酥酪,小人吩咐下去后,很快就送来了。娘娘吃了碗御厨送过来的酥酪后,突然不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苻生的脸一时铁青。

    他恨不得立刻打马去长乐宫,当面质问他母亲。

    可他似已看到母亲那跟自己一样铁青的脸,和那句她嘴里咬着一直没吐出的铁一般的话语:“万一还是个独眼的怪物呢?我不想再要个独眼的孙子。”

    这话太后说过,通过当年的梁皇后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当时第一的反应就是:他恨这些女人!

    可惜他不能杀太后,那时正好钦天监上报天有异象,圣主不加修德,恐怕会应在国之贵主身上,他听罢一时大笑:“再大的灾,有皇后去应,也够了吧?若不够,再加上尚书令与尚书左仆射,总够应灾了吧。”

    然后,他赐梁皇后死,杀其父族与叔伯族,尚书令梁楞与尚书左仆射梁安全家遭祸。

    那次他没勇气去质问他的母亲,知道她绝不肯跟自己妥协的母亲,这次他照样没有勇气去。

    而没有勇气是最让苻生愤怒的。他要张口大叫,却一时叫不出什么。

    ——左右的太监、宫女自知照顾不力,弄不好整个昭阳殿的人都会被坑杀抵罪,这时只见皇上好几次张大了口,却一个字都没吐出,只觉得心里的恐惧更加深了。

    昭阳殿内外,此时黑压压的,已跪着一地的人。

    皇上终于发出声。

    只听他哑着嗓子喝了一声:“把强平给我召过来!”

    “听说了吗?”

    长安城中,本来就道路以目。

    可人人都在别人的眼中读出了这个问句。

    然后每个人的眼中都也写着回答:“听说皇上把他的舅父强大人召进宫去,亲手用锯和凿,将他拉胁、膑足、断肢、凿顶,活活地给杀了!”

    “没一个人劝得住,连正好当值的安乐王都没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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