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定是被随行的羽林军捞了起来。
他口里喃喃了声“奢奢”,可他看到了俯在自己脸上方的羽林兄弟那怅然一现的神情,就知道……没了。
可他来不及想,就又昏了过去。
苟太后这两天终于不用再担心苻融的身体了。
这孩子命壮,已醒了过来,调养了几天,虽在高烧后依旧是虚,可总算熬过来了。
熬过来就还是她的儿子。
她虽是女子,但一向自信杀伐决断,绝不输于任何男人,却在瞧不起大多数男人的同时,更瞧不起几乎所有的女子。
——不过是个漂亮女人罢了。
苻融这孩子就是心实。
好在他命壮,只要熬了过来,不管怎么样都是好事,以后想来就不会再吃女人的亏了。
这事儿对她的影响到此为止。此刻,她操心的是另一件大事。
她的坚儿已经登基,可弑君自立,毕竟根基不稳,苟太后作为严母,自觉该帮儿子在旁边看着。朝中大佬不少,可如今真心实意地膺服自己坚儿的却不多。任何一个人如见了坚儿弑君自立,却能成功,只怕心中也颇有跃跃欲试的想头吧?
所以前日,已经入夜了,她还命人备车,偷偷地在长安城中走了走。
苻生死后,长安城中果然笑语渐多,哪怕入夜以后,灯火都比往日辉煌许多。
苟太后的车行走在灯火渐盛的长安城中,一则以喜,一则以惧。而果如她所料、也超乎她所料:原清河王苻法府上的灯火尤其大盛,门前车马之盛甚至远超乎她的想象。
坚儿也是个实心的孩子。他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往日坚儿与诸臣还平起平坐时,自然结纳得到朋友。可如今,坚儿已位尊九五,朋友就都跑到苻法那儿去了。
这是什么?——这就是谋逆!
就算苻法不想谋逆,总有一日,时势会推着他走上谋逆之路的。
所以她今日秘密召见了王猛。
好在坚儿身边,明理有决断的谋臣不少。她还记得已死的强太后召自己入宫觐见之前的那天,自己也会过这王景略。
汉人果然就是汉人,他的筹谋,对自己确实助益良多。
王猛来时,苟太后劈头就是一句话:“前日我曾出宫,见清河王府前车马盛况,府内灯火通明。这些事,你们从没对皇上提过吗?”
一听说苟太后召见自己时,王猛已约略知道她所要谈的事了。
皇上目前,最重要的大事就是:他为酋豪所立,所要先行的当然就是要压制诸酋豪。否则国家无体,万务无基。
清河王苻法颇得人心,目前,众酋豪所行策略分明就是要尊苻法,以限皇权。苻法确不当死,可依目下形势,他若死或对大局有益,亦可令诸酋豪从此自惕。
王猛略一沉吟:“陛下兄弟情深,这一节,臣等实不愿上禀。”
就见苟太夫人脸上黑了一下。
却听王猛接着含蓄地道:“只是有些事,皇上做不得。一是不忍做,二是不能做,可太后行得。”
苟太后点了点头,她面容冷厉:“没错。我惊见此等大逆,不知先生有何教我?”
只听王猛道:“若皇上以国法杀清河王,一是陛下于心不忍,二是天下万民必然不服;可太后是其母后,若以家法杀之,则天下百姓,何敢妄议?”
维时大秦永兴元年,五月。
太后懿旨:“清河王贱丑之后,邀天之幸,得蒙重用,反不识大体:于家,于主母不恭;于国,敬太后无礼。赐其自尽,以完国体。”
这道旨,是召清河王入宫后,把他独自晾在承明殿候驾时宣布的。
连皇上听闻,都一时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