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离开这地方让我感到悲哀。”起航几小时后,当他们站在玛诺洛斯之骨号甲板上,加洛什说道。
凯恩盯着他。“悲哀?在我心中诺森德就象征着屠杀与死亡之地。我们当中很多最优秀和最杰出的人都殒命于此。而我永远不会为了离开战场而哀伤。”
加洛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上次进入战场可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老人家。”
凯恩皱紧了眉头,站直身子傲立在加洛什面前。“身为一位老人家,看来我的记性反倒比你还好,小子。你以为几小时之前发生的是什么?你要对手下士兵的牺牲视而不见吗?你要对我和其他人因此负上的满身伤痕付之一笑吗?”
加洛什咕哝着没有回答,可牛头人显然已经看出,加洛什并没把突围战看作是和正面决战同样光荣的战斗。或许他认为一开始就陷入包围是一种耻辱。凯恩在这个年轻兽人身上已经见到过太多愚蠢而热血的东西。加洛什将会懂得,荣耀取决于一个人战斗的方式,而非时间和地点。以这个标准而言,部落获得的荣耀数不胜数。
而他不得不承认,加洛什也是一样。这一次他的鲁莽出击获得了成功。但是凯恩从其他人,甚至包括显然不喜欢这个年轻兽人的萨鲁法尔口中听说,之前他还成功过很多次。那么无畏和鲁莽之间的界限在哪里?本能和嗜血之间的界限又在哪里?北海上刮过的寒风凛冽刺骨,凯恩尽管毛发浓厚也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伤口和劳累让他的身体倍感僵硬。凯恩不得不承认,尽管他在必要时尚能一战,经常舞刀弄枪的日子已经过去很久了。
“部落排除万难战胜了诺森德那个可怕的敌人。”加洛什说道,谈话又回到了最初的主题上。“每一条生命的付出都是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为了部落的光辉荣耀。萨鲁法尔自己的儿子也牺牲了。他和其他人一样,会有人为他们谱写英雄史诗并且颂咏流传。终有一天,愿先祖护佑,也会有人为我谱写史诗。这就是我为离开而感到悲哀的原因,凯恩?血蹄。”
凯恩点了点他两鬓斑白的头颅。“但是我猜你也不会急着想被写进英雄史诗吧,嗯?”
这本是一句玩笑,但是格罗姆?地狱咆哮之子心情太过严肃,没能跟着笑起来。
“无论死亡何时降临,我都将光荣地面对。手执兵刃,口呼战号,为我的人民而战斗。”
“唔,”凯恩低沉地说道,“这是一条光荣的归宿。荣耀而又自豪。或许我们都认可这样有尊严的死亡。然而在踏上死亡这趟最后的旅程之前,我还想要多看看穹空中的繁星,多在鼓乐会上唱几次歌。多多教导那些年轻的牛头人们,看着他们茁壮成长。”
加洛什开口似要说些什么,话音却被一阵狂风堵在了嘴里。凯恩尽管身躯庞大下盘稳固,却也在凭空袭来的狂风中打了个趄趔。在他们脚下,船身摇晃着猛朝一边倾斜过去,甲板都快碰到了水面。
“怎么回事?”加洛什大声吼道,可就连他的声音也几乎被狂风的呼啸完全盖过。凯恩不知道水手们通常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这种风暴,然而现在决计不是给它分类的时候。图娜船长冲上甲板,她蓝色的皮肤上看不出血色,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她身上的工作服——黑色裹足和短裤、一件朴素的白衬衣——全都湿透了贴在身上。她黑色的头发从发髻里散落开来,拖把一样乱糟糟顶在头上。
“我该干些什么?”凯恩立刻问道。船长显而易见的紧张表情比这场确确实实平地而起的暴风更加令他不安。
“到下边去,省的我还要为你们这些旱鸭子操心!”她喊道,由于太过专注没顾上职位和礼貌。要不是眼下情形如此可怖,凯恩一定会笑起来的。他伸手抓住加洛什的后领,毫无形象地拖着抗议不绝的兽人朝船舱走去,就在这时一个巨浪将他们全都冲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