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故乡
摊主发问道。
摊主瞥了一眼他拿在手里的书,想了想,摇摇头:“不卖。”
“不卖?”冯斯一愣。
“我要留着看,”摊主回答,“我舍不得。”
“你要留着看还摆摊干吗?”冯斯哭笑不得。但这时他有点明白过来了,这个摊主多半是精神有点问题,难怪保安们都不管——谁也不想去招惹一个疯子。
正在想着,远处走来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妇人。她满头白发,看上去甚为孱弱,满脸的皱纹却掩饰不住优雅知性的气质。她喘着气慢慢走到书摊旁,用温柔的语调说:“回去吧,儿子。”
“我不回去,”摊主说,“我要帮你赚钱,妈。”
“我们的钱够花,”老妇人依然温柔地说,“你还是安心读书最好。”
“我就是要赚钱!”摊主显得火气十足,“我要帮你!”
老妇人好说歹说,最终劝服了自己的儿子,带着他离开了。冯斯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呆立在原地没有动弹。他虽然总是喜欢笑,平时待人也很友善,除了无法抑制的毒舌,却并不是一个心肠很软的人,他一向的认知是:人世间的苦难千千万万,与其动不动就去伤感落泪却无力改变,还不如视而不见独善其身。
但这母子俩的对话,却一下子触动了他的心事,让他想起了童年时代的那段往事。当父亲出逃而母亲一天天疲于奔命赚钱还债时,他也曾经想过要到街上摆摊帮助母亲,可她却坚决制止冯斯这样做。那时候两人的对话,和眼前这母子俩的对话几乎一模一样。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让冯斯回忆起了早逝的母亲。
此时文潇岚已经混进了学生会,她生性开朗,结交了不少学长学姐,冯斯就托她帮忙打听那对母子,很快有了答案。那位老妇人叫杨绍芬,是这所大学里一位退休的老教授,名叫宁章闻的年轻人是她的独子。宁章闻两岁的时候,父亲就因车祸去世,从此杨绍芬没有再嫁,独自把儿子抚养长大。
这个过程充满了艰辛,绝不仅仅是因为单身母亲所面临的工作和生活的双重压力,还在于宁章闻一直患有轻度的自闭症。他就像人们常说的白痴天才,对于书本上的知识,尤其理工类知识有着惊人的学习能力,但在社交、生活自理等方面却一塌糊涂。而且越是不擅长和人交往,脾气就越坏,除了母亲,几乎没有人能亲近他。
十年前,宁章闻以相当高的分数考上了这所大学的计算机系。他原本可以上清华或者北大,却最终选择了低一个档次的本校,当然是杨绍芬为了方便照顾他而做出的决定。宁章闻为了让母亲高兴,使出吃奶的劲努力克制自己的脾气,一学期下来,尽管仍旧被全系的人都当作怪人,但居然没有惹出什么祸事,普通人和“怪人”之间至少相安无事。但到了期末考试的时候,意外终于发生了。
一个同班同学求宁章闻在离散数学考试时帮他作弊,宁章闻自然知道作弊不好,但想到母亲千叮咛万嘱咐的“一定要尽量和同学搞好关系,同学有找你帮忙的尽量答应”,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但他作弊实在没什么天赋,第一张纸条传出去就被监考老师抓了个正着。
这所学校一向以学风严谨而著称,对作弊一贯从重处理,宁章闻和求他作弊的那个同学一起被记过处分,取消学位资格,而且与其他许多学校不一样,这个取消学位的处罚是不能撤销的。
上学半年就闯出这样的祸事,宁章闻遭受的打击可想而知。杨绍芬根本不敢批评他,足足劝慰了一个星期,才算勉强把他的情绪平复下来。消沉了一个寒假后,宁章闻没精打采地继续上学。有一天家里的热水器坏了,正好上完体育课浑身是汗,他便索性去了学校的澡堂。
这所学校的澡堂一向以拥挤著称,每到高峰时段,无论男女都得光着屁股排队等喷头。无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