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梦的气息
快步跑进森林中,冰冷的空气在佩林的鼻孔中显得新鲜纯净。马蹄激起的细碎雪沫被微风卷起。在这里,他能忘记那些宁肯相信可怕谣言的老朋友,他还可以试着去忘记马希玛、两仪师,还有艾伊尔智者。沙度则早已牢牢地焊在他的头骨里,但无论他怎样费尽心思,也无法解开这副铸铁拼锁。他想用蛮力将它掰开,但这对拼锁从来都不会有用。
疾驰没多久,他就放慢了快步的速度,并且心中升起一丝愧疚。黑暗的森林中,有些石块会凸出在雪地之上,但还有更多的石块被埋在雪中,再加上数不清的鼠洞、狐狸和獾的窝,快跑的马随时都有可能在这里将腿摔折。冒这种无意义的风险没有任何意义,纵使他跑得再快,也不可能早一个小时救出菲儿,而且马匹也不可能一直以这样的速度跑下去,这里的雪最厚的地方足有齐膝深。他转向东北方,那是斥候们回来的方向,他们会带来菲儿的讯息,至少能告诉他沙度的位置。佩林经常抱有这样的希望,并为此而祈祷。今天,他知道这将成为现实,但这只能增加他的焦虑。找到沙度只是解开拼锁的第一步。愤怒让他的思维从一件事跳到另一件事,但无论巴尔沃怎样评价他,佩林知道自己能做到的只有清醒地思考。他的脑子转得慢,也缺乏机敏,他只能清醒地思考。
亚蓝拼命催赶胯下的灰马追上了他,然后缓步跟随在他侧后,如同一只忠犬。佩林没有说什么。每次佩林要求他和自己并辔而行的时候,他的气味都会显得很不舒服。这名曾经的匠民也没有说话,只有旋转的冷风带来了他的气味,其中散发着愤怒、怀疑和不悦。他坐在马鞍上,如同一个过度绷紧的时钟,带着冷酷的表情观察周围的森林,仿佛沙度随时都有可能从他们身后的树影中跳出来。
实际上,绝大多数人在这片森林中可能什么都看不见。现在依稀能从树冠缝隙中看到的天空仍然是灰黑色。粗大的树干全是黑色的,树下的阴影更比午夜还要黑暗。但佩林能看清积雪树枝上一只乌鸦在冷风中抖了一下羽毛;另一根树枝上,正在寻找食物的一只黑色松燕警觉地抬起了头。他同时也闻到了它们的气味。一阵微弱的人类气味从一棵大橡树的枝桠上飘下来,这棵橡树的树干足有一匹马的身子那么粗。海丹人和梅茵人都派出了巡逻兵在营地周围一两里的范围内环行巡哨,但佩林相信身旁的应该是两河人。他没有足够的人手能够在营地周围形成环卫,但两河人能充分地利用森林狩猎那些可能伤人的猛兽。离开山地,猎捕绵羊的山猫能够轻易躲过普通人的视线,熊和野猪也懂得如何躲起来,伏击追踪者,这让佩林的同乡们早已惯于探查各种蛛丝马迹,这往往是战场上的士兵不具备的能力。在距离地面三四十尺的树枝上,两河暗哨能够察觉到任何外来者,并向营地发出警告,同时,他们的长弓能够令任何逼近营地的敌人付出惨痛的代价。无论两河卫兵,还是乌鸦和燕子,佩林都没在意,他的精神只集中在前方的树林阴影中,期待着能看到返回斥候的任何迹象。
快步突然扬起头,鼻孔中喷出一道白雾,惊恐地转动着眼睛,死死立在原地。亚蓝的灰马长声嘶叫,向后退去。佩林俯下身,拍着快步颤抖的脖子。当他嗅到那一缕气味的时候,手蓦然僵住了。空气中隐约弥散着一股硫黄燃烧的刺鼻气味,与佩林梦中感觉到的那股气息相比,这气味很淡,但这是一股……不正常的臭味,只可能来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它不是刚刚才留下的,但也没有出现太久,大约有一个小时,也许更短些,也许就在他惊醒的时候出现的,那时他刚好梦到这股味道。
“怎么了,佩林大人?”亚蓝艰难地控制着他的坐骑。那匹灰马绕着圈子,挣扎着想要甩脱缰绳,逃向除了这里之外的任何地方。亚蓝却只是用一只手死拉着缰绳,另一只手已经抽出了狼头柄的长剑,他每天只要有时间,就会用这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