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离开先知
城市的瞭望塔上已经没有旗帜飘扬。真龙大人的先知就在这里,而先知不需要旗帜来彰显他的名字。在阿比拉,先知的名字比凛冽的寒风更令人颤抖,其他地方的人们同样在为这个名字而发颤。
佩林大步走出马希玛居住的商人大屋,戴上手套,任由冷风吹起他的镶毛皮斗篷。正午的太阳没有丝毫暖意,空气如同生着寒冰的倒刺。佩林保持着面孔的平静,但愤怒已经让他无法感觉到寒冷了,他只能努力不让自己去握住腰间的斧柄。马希玛!他才不会把那家伙当作什么先知!那人肯定是疯了,是个疯掉的傻瓜,但他却又是个强大的傻瓜,比大多数国王更强大,还非常疯狂。
马希玛的卫兵充塞在街道上,直到下一个路口也看不见尽头。他们之中有些人瘦骨嶙峋,穿着偷来的丝绸;有尚未生出胡须的学徒,穿着破烂的外衣;曾经肥胖的商人穿着质料上等却残缺不全的衣服。他们呼出一团团白雾。而那些没有斗篷的人则不停打着哆嗦。所有人都握着长矛或上了弦的弩箭。他们并没有对佩林表现出任何敌意,因为他们知道先知当佩林是熟人,他们甚至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佩林,仿佛相信他会跳上半空,乘风飞翔,或者至少能在空中翻个筋斗。佩林嗅到一点从烟囱里冒出的气味,但充斥在他鼻腔中的是浓重的汗臭味、泥垢的酸腐,还有强烈的渴望和恐惧,一种他以前从没遇过的狂热。这些人就像是一面面镜子,映照出马希玛的疯狂。不管他们对他是否有敌意,只要马希玛一声令下,他们会立刻把他杀死。他们甚至会依照马希玛的意思,去杀光一个国家的人。嗅着他们的气味,佩林感到一阵比冬日的寒风更加凛冽的寒意。现在他非常高兴自己这次没有让菲儿同行。
被他留在马附近的那些人正玩着骰子,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片经过打扫、没有什么积雪泥泞的石板地面。佩林不信任马希玛,也同样不信任这些人,他们的注意力并不在手中的骰子上,而是在那座屋子、那些卫兵。佩林刚从屋里走出来,三名护法立刻站起身,目光直接落在跟在佩林身后的人身上。他们知道他们的两仪师在那座屋子里有怎样的感觉。费戈·尼尔德的动作比较慢一些,他花了点时间收拾地上的骰子和钱币。这名殉道使很像是个花花公子,他总是不停捻着卷曲的胡须,不停向女人们炫耀调笑。但现在他踮起脚尖,像只猫一样警惕。
“我还以为我们必须从这里杀出去。”艾莱斯在佩林身旁低声说道,他金色的眼睛显得相当平静。这名瘦削的老人戴着一顶宽边帽,灰发从背后一直垂到腰际,下巴上的长胡子铺满他的胸口。他的腰间插着一柄长匕首,而不是一把剑。他曾经是一名护法,从某种角度来看,现在他仍然是。
“那可能是唯一一件正常的事。”佩林一边对他说,一边从费戈手中接过毅力的缰绳。这名殉道使带着疑问的神情挑了一下眉梢,但佩林只是摇摇头,他丝毫不在乎费戈到底在怀疑什么。费戈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把鼠灰色骟马的缰绳交给艾莱斯,就爬上了自己的花斑马。
佩林没时间理会这名莫兰迪人的怒意。兰德派他来带回马希玛,而马希玛已经来了。如同最近的任何时刻一样,每当佩林想起兰德,脑海中就开始盘旋出许多色彩,而他也和前几次一样,对这些色块视而不见。马希玛对佩林而言是一个太过巨大的问题,所以他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那些色块了。那个该死的家伙认为除了兰德之外,任何其他人碰触至上力都是一种亵渎。他不认为兰德是人类,他相信兰德就是光明化身而成的!所以他自己也不能碰触至上力,不能藉助殉道使的神行术直接到达凯瑞安。无论佩林怎么劝他都没用。他们只能骑马走过这剩下的一千六百里或者更多路程,天知道这一路上到底会出什么事,而且,他们还要隐藏自己的身份,更不能向马希玛透露任何讯息。这些都是兰德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