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凯姆林的街道
“你还要记住想掌握你的并非只有她一个。只要一颗有足够准头的石子,你就会变成一个不省人事的包袱,被别人轻松扛起来,消失在这片混乱的人群中。”
赛芮萨难道一定要告诉她这种无聊的常识吗?不管怎样,绑架王位的竞争者在安多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俗,每个反对她的家族在凯姆林都有支持者。如果他们没有在寻找机会绑架她,她可以拿自己的拖鞋当午餐。当然,只要她还能导引,这些人就很难成功,但他们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她从没想过只要到达凯姆林就能获得安全。
“如果我不敢离开宫殿,赛芮萨,我就绝对无法赢得人们的支持。”她低声说道,“我必须被公众看见,必须让他们知道,我不害怕。”所以她只带了八名卫兵,而不是柏姬泰所希望的五十名。那个女人从来都拒绝考虑政治的现实性。“而且,有你在这里,他们至少需要两颗很有准头的石子。”
赛芮萨又哼了一声。但伊兰尽全力忽略她的固执,更希望自己能忽略赛芮萨的存在,但这是不可能的。除了要被公众看见之外,她此次出行还有更多的理由。哈文·诺瑞尽职地向她报告各种事件和文案,但那名职员总管枯燥的声音几乎总是让她昏昏欲睡。她很想看看现实的情况。诺瑞报告一场暴动的时候,就如同报告城市蓄水池状况或下水道清洁费用一样死气沉沉。
人群中有许多外国人。坎多人留着分叉的胡须;伊利安人剃光了上唇的胡子;艾拉非人留着辫子,在辫子上系着银铃;还有古铜色皮肤的阿拉多曼人,橄榄色皮肤的阿特拉人,肤色黝黑的提尔人,身材矮小、皮肤白皙的凯瑞安人。他们之中有一些是商人,因为突来的暴风雪而滞留此地,却还在拼命打算着该如何在商业竞争中抢占先机。这些人很清楚,商业贸易是每一个国家的生命之血。他们全都装出一副大商人的模样,然而印染粗糙的外衣或黄铜和玻璃质地的胸针,往往暴露了他们的真实身家。有许多人赤着脚,穿着破烂的外衣,裤腿在膝盖处磨出了洞,裙摆只剩下一圈毛边,斗篷上全是破洞,或者根本就没有斗篷。这些都是难民,他们有些是在战火中逃离家园,有些只是相信转生真龙打破了一切束缚,便开始在这个世界上到处游荡。他们在严寒中蜷缩着身体,面容憔悴,神色颓丧,任由人潮将他们推来挤去。
伊兰看着一名目光呆滞的妇人踉跄地在人群中穿行,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伊兰从荷包里摸出一枚硬币,把它递给一个名叫绮甘的女王卫兵。绮甘有一副苹果般通红的脸颊,眼神却像冰一样寒冷。她自称来自海丹,是一个小贵族的女儿,至少,她应该是海丹人。当这名女王卫兵过去将硬币递给那名妇人时,那名妇人却依旧只是抱着孩子蹒跚前行,似乎根本没看见女王卫兵的举动。这座城市里已经有太多这种人了,每天宫中在全城各处设立的炊房都要养活数千个这样的人,但还有太多人甚至连领取面包和汤的意愿都没有。当伊兰将硬币放回到荷包里时,只能在心中为这对母子祈祷。
“你不可能喂饱每一个人。”赛芮萨低声说。
“安多不能让孩子挨饿。”伊兰仿佛是在发表一个宣告,虽然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实现它。这座城市里的食物还算充足,但她无法用命令强迫人们吃饭。
不过,也有一些流亡到凯姆林的外国人已经不再破衣烂衫,形容枯槁。无论他们因为什么而离开家园,现在他们肯定是认为自己走的路已经太远,是该重拾旧业的时候了,也许他们已经失去了一切,但他们可以从零开始。在凯姆林,任何掌握一些技巧,同时还有一点热情的人,总是能找到愿意投资的银行家。这些日子里,一些新的事业已经在这座城市中展开了。光是今天上午,伊兰就看见了三个新开张的钟表匠店铺!现在她的视线中又出现了两家吹制玻璃作坊。她还知道,城北新建了将近三十家手工作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