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堆沙子
一头狼躺在他脚边,一只鹰和一只猎鹰栖息在他的肩膀上,越过他的头顶彼此瞪视着。而佩林似乎没有注意到它们,他只是不停地扔掉他的斧头,直到最后他开始拔腿狂奔,而那把斧头仍然飘飞在半空,追赶着他。又是佩林,他从一名匠民面前转过身,开始奔跑,他跑得愈来愈快,虽然她一直在呼唤他回来。麦特说着她几乎完全不明白的奇怪话语——她认为那是古语。两只乌鸦落在麦特肩上,爪子深陷他衣服下面的皮肉中,而麦特似乎像佩林没有察觉鹰和猎鹰一样没有察觉到它们,挑战的神情出现在麦特脸上,又变成严酷的容忍。在另一个梦里,一名被阴影遮住面孔的女子向麦特招手,指引他走进巨大的危险中,艾雯不知道那是什么危险,只知道那是惊人的凶恶与恐怖。还有一些关于兰德的梦,并非全部是可怕的,但却都是古怪的。伊兰用一只手强迫他跪在地上。伊兰、明和艾玲达沉默地环绕他坐着,轮流伸手按在他身上。他正走向一座燃烧的大山,有什么东西在他脚下发出碎裂声。艾雯翻滚着、呜咽着。那些被他一步步踩碎的东西是暗帝的封印,她知道,她不用看到它们也知道。
在恐惧的心情中,她的梦变得更可怕了。那两名她在特·雅兰·瑞奥德中见到的陌生女子抓住了她,将她拖到一张桌子前。桌子后面坐满戴头巾的女人,当她们摘下头巾时,每一个人都是莉亚熏——那名在提尔捉住她的黑宗两仪师。一名面孔刚硬的霄辰女子向她递来一副用银索连在一起的银手环和项圈,这是一副罪铐,她哭喊起来。霄辰人曾经用罪铐铐住过她,她宁死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兰德跳跃着穿过凯瑞安的街道,大笑着用闪电和火焰摧毁建筑与人群,还有另一些男人跟着他,他们也在使用至上力。他那道可怕的特赦令已经传到了凯瑞安,但肯定不会有男人愿意导引的。智者们在特·雅兰·瑞奥德中抓住了她,将她像牲畜一样卖到艾伊尔荒漠对面的那片土地上,艾伊尔人总是这样处置他们在荒漠中找到的凯瑞安人。她站在自己面前,看着自己的面孔融化,颅骨裂开。她模糊地看见有各种身形的东西用坚硬的棍子戳她,戳她,戳……
她猛地坐起身,大口喘着气。身穿白色羊毛长袍的柯温迪坐在她脚边,被兜帽遮住的头低垂着。
“请原谅,两仪师,我只是要叫醒您,让您吃早餐。”
“但你也不必在我的肋骨上戳个洞出来吧!”艾雯喃喃地说道。话刚一出口,她就感到一阵歉意。
柯温迪深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气恼,但她很快就把那点怒火压了下去,重新戴上了奉义徒顺从忍耐的面具。奉义徒都必须发誓在一年又一天的时间里柔顺地服从所有命令,不能碰触武器,要不做抗拒地接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无论是粗暴的言语、殴打,甚至是一把刺进心脏的匕首。但对艾伊尔人来说,杀死一名奉义徒就像是杀死一个孩童,是不可饶恕的罪行,对于犯下这种罪行的人,即使是他的亲兄弟姐妹也会将他杀死。但艾雯相信眼前这名奉义徒的表情只是一副面具,奉义徒虽然忠实地遵守着自己的誓言,但他们仍然是艾伊尔人。艾雯完全无法想象会有真正温顺的艾伊尔人——即使是柯温迪这种在一年又一天之后仍然拒绝脱下白袍的人,她的拒绝是因为她顽固的自尊心和对逆境的不屈与挑战,因为她对艾伊尔节义的认知与忠诚,就像一名战士拒绝在面对十名敌人时退却一样。
正因如此,艾雯在对奉义徒说话时一直都尽量小心,特别是对柯温迪这样的奉义徒。他们认为如果恢复战士的身份,他们就亵渎了他们所相信的一切。而另一方面,柯温迪是一名枪姬众,如果她能说服自己脱下这身白袍,她一定还会作一名枪姬众。如果没有至上力,她也许能在磨利一把长矛的同时将艾雯捆成一团。
“我不想吃饭。”艾雯对她说,“让我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