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美杜莎
请你加入这个团队。”
五天后,在同一个地点,八个人盘腿坐在蒲团上(连打着石膏绷带的徐钢也挣扎着下了轮椅),恭谨地面向钱先生,一如众星拱月,众僧拜佛。其他七个人用目光催促我说话,我难为情地说:
“钱伯伯,你知道我才疏学浅,与他们七位不是一个层次。但他们非要推举我做发言人,可不是赶鸭子上架嘛。”
钱先生笑着说:“那你就上架吧。我想他们是为了照顾我——我的层次更低呀,找一个中间档次的人做中介,免得我听不懂他们的话。”
“那我就开始说?”
“开始吧。”
我清清嗓子,庄重地说:“首先我代表七位客人,尤其是代表徐钢,谦卑地请你原谅,徐钢诚恳地收回他五天前的不敬之语。”
钱先生讥讽地看看徐钢:“没关系,我这辈子对挨骂早就习惯了,狂妄、乖张、荒悖、私欲滔天等。相比而言,徐先生那天的话简直就是褒语了。”
徐钢这会儿低眉顺眼,没有丝毫着恼的表情。我说:“不,狂妄的是我们。你的设想确实非常伟大,既伟大又高尚,它隐含着人类文明最本原的诉求——追求人类文明的永存永续,甚至当人类肉体消失之后,也要让文明火种继续保存下去;如果用科学术语来表达,这是对宇宙最强大的熵增定律的终极决战,是对无序和混沌的终极决战。”
“过誉了,我哪能达到你说的这种境界,你说的这些意义我甚至听不懂。我只关心一件比较实在的事:人类科技究竟能不能满足我那个石头脑袋的要求?是不是如徐先生说的‘太过轻易’?”
“不,是徐钢、是我们太狂妄了!”我苦笑着大声说,“钱伯伯,我们曾以为科学无所不能,至少未来的科学无所不能。但自打五天前听了你的要求,促使我们回过头来,清醒地理了理它到底有多大能耐。现在我们承认,你那项要求虽然非常非常简单,但是,只要现代科学的框架没有革命性的突破,就没有任何技术手段能够实现它。我们非常佩服你,五体投地。你聪明地使用了‘极端归谬法’,让我们猛省到,科学在时间女巫前是何等渺小。”我补充一句,“钱伯伯,这些话可不是我个人的看法,而是我们八个人的共识。”
“是吗?这可让我太失望了。提个建议吧,我看美国‘先锋’号飞船采取的办法就不错,你们可以把我的肖像和名字镌刻在镀金铝板上,或者刻在更稳定的铂铱合金上。据设计者说,这种金属板在太空环境中能保存几亿年。”
我看看材料学家迟明,摇摇头说:“我们讨论过这个办法,不行。迟先生说,这种方法只能保证几千万年的稳定,但在150亿年的漫长时间里,金属原子会发生显著的蠕变,甚至质子湮灭效应也不能再忽略,这两种效应肯定会破坏信息的精确传递。再说,这个金属板或金属头像能储存到哪儿?150亿年后,地球肯定已经不存在,所有的星体可能也不存在了。在星体的大崩解中,没有任何物体能独善其身,正所谓覆巢之下无完卵。考古学家林女士、语言学家刘女士和社会学家靳先生还说,退一万步说,即使它能保存下来,又怎么保证你的名字和肖像被人读懂呢?也许那时的智能生命是一种混沌体,根本没有视力,不理解头像和人类文字是啥东西。即使他们有语言文字,但我们无法事先设计一个罗塞塔石碑,来沟通两种语言。”
“不至于吧,据我所知,很多科学家说可以用数学做星际交流的中介,因为在整个宇宙中,数学有唯一性。”
“不,数学家陈先生说,关于这一点——数学究竟是先验的绝对真理,抑或仅仅是对客观世界深层机理的高度提炼——并无定论。所有数学都离不开公理,但150亿年后的文明会不会认同今天的公理?在那个趋于混沌的宇宙里是否还会提炼出今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