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仪式
双脚已经被化为石头。慢慢地,那股冰冷的感觉爬上他的腿、腰、腹部、胸部,再爬到他的手臂,但他仍然向他们吼叫着,直到他的腹部冻结为止。即使他再也无法出声,我仍然可以看到他的嘴唇无声地动着。最后他凭着仅存的力气,握紧已经石化的拳头,当然他们可以改变他的姿势,但是他们决定留下他惨痛挣扎的证据,作为其他人的警惕。”
没错。乔朗这么想着。他站起身来,小手抓住母亲的手,两人一起握拳。不只是握拳的左手,他们也留下了乔朗父亲脸上的表情,他的脸成为一座混杂着恨意、痛苦以及愤怒的纪念碑。
安雅的声音渐渐低落。“我看着他吸进最后一口气,接着他就再也无法跟正常人一样呼吸了。虽然如此,但他体内残存的生命仍保持着微微的气息,这就是由这群人面禽兽所设计出来的转化之刑里最痛苦的地方。当有什么东西伤害你时,想想他,我的小宝贝。当你想要哭的时候,想想他,你就会知道自己的眼泪跟他的比较起来,是多么地微不足道跟丢脸。你要时时想到他,你那个虽死犹生的父亲。”
乔朗正想着他。
他每晚都想着自己的父亲。当安雅一边梳着他的头发,一边告诉他这个故事时,还有每晚他上床睡觉时。“虽死犹生”这四个字总是从黑暗中跃出,跳上心头。自此之后,他每天晚上都会想到自己的父亲,因为安雅总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述说着有关他父亲的故事,夜复一夜,就像她每天用手指梳理乔朗打结发丝的例行工作一样。
如同某些人用烈酒来麻痹每日生活的痛苦,安雅的言语对她和乔朗来说,就像是一杯两人共饮的苦酒。唯一不同的是,这种酒并不能纾解任何苦楚。它由疯狂酿成,只会衍生更多的苦恼。也许只是自己的想象,但终于,乔朗了解自己到底哪里跟别人不一样了。现在他终于能够了解、分担他母亲的痛苦跟仇恨。
在白天,他仍望着窗外玩耍的孩童们,但他的表情不再有着羡慕。他像母亲那样,脸上充满着轻蔑,日复一日坐在安静的小木屋里。乔朗开始独自玩起一种游戏:他假装自己是月亮,高挂在夜空中,往下注视着如爬虫一般的凡人们。凡人们偶尔会抬起头来看着他冰冷、闪亮的尊贵容貌,但却无法接触到他。
他就这么度过白天的时光。每到晚上,安雅会梳理他的头发,再重复一遍她的故事。
从此以后,即使乔朗在哭,也没有人能够看到他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