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一帆凉月路，青山千里夕阳鞭”，对醒言而言，也不用什么夕阳鞭策，只需他轻抚船舷，那舟船便鼓足风帆，去势如箭，不到一个时辰便接近维扬。

    待足下生云，先与诸山共驰；冉冉升于碧穹，便览大地珠形。透过聚散离合的过眼云雾，只见得苍茫大地上高山如丘，村舍如丸，阔大的草原变成绿毯，奔腾的大河变得如田间小陌一样。

    此时所行近海，如果没有估错，再行十里便是江海通州。在一两年前，历海外魔洲事后，他曾与四渎老龙君在此江边喝酒。也不知是否今番离别触动，醒言只觉此时格外念旧；原本只是惊鸿一瞥的江海酒垆，现在却是格外怀念。

    悟道啸歌之时，大约也近傍晚，举目四顾，天高水平；回望长江，遥碧晚山。于是披着满身的斜阳，醒言于那通州江岸边雇得小船，往那扬州溯流而上。

    一言说罢，四壁悄然；听得好一阵虫语，不见应声。这时他才清醒过来，回首望了望空空荡荡的石屋，醒言哑然失笑，自嘲道：“罢了，这般糊涂，莫非老了？”

    一路看尽人间春色，不久便到了长江的尽头。到得大海之滨，正是天高气爽，纤云都净；眼前那浩瀚的东海水色苍蓝，纵使自己身边和风细细，海上仍是风波动荡，碧浪飞腾。伫足看了一阵海色，醒言便在这碧海银沙上寻得一块平滑礁石，也不管上面被阳光照得微烫，醒言便倚石仰首躺下，口中含着一根初生的嫩芽，一边吮吸着甘甜的茅针，一边悠然望着东方苍茫的水色。奔波了这么多时，经历了这么多事，东海边不虑尘俗的休憩仿佛让他忘却了一切，心内空空荡荡，心外也只剩下鸥声海色。

    老渔翁，一钩竿，靠山崖，傍水湾。

    扁舟来往无牵绊，沙鸥点点江波远。

    萩芦萧萧白昼寒，高歌一曲斜阳晚；

    一刹时波摇金影，猛抬头月上东山！

    高天之上，伫立移时，正浩然出神，忽觉天风清冷，云絮泠泠。便御气南返，将寻旧途。一路电掣风驰，约略半日，当远远眺见大地山岳间那条比黄河还宽出一指的白亮大河时，醒言忽忆起四渎旧事，微有所感，便按下云头，脚踏实地行于大地阡陌中。

    “呃……”

    维江有兰，

    美人植伴。

    白云茫茫，

    归兮何晏。

    平川落日，

    舟近维扬。

    疑天地之衰运，

    复太古之茫然。

    星吐焰而耿耿，

    月流波而娟娟……

    不过，也许今晚真有些糊涂，刚才那般误言之后，过了一会儿，他又犯了同样的错误。看书看得高兴，醒言偶尔觉得还是有些口渴，便伸出手去，端起几旁的白瓷杯盏，放到口边吹了吹热气，便开始喝起了香茶。

    “不行？别走啊，只要你肯，老娘倒贴二百文！”

    春每归兮花开，

    花已阑兮春改。

    叹长河之流春，

    送池波于东海。

    浮羽尘外之物，

    啸傲人间之怀……

    说罢，也觉不甚口渴，便又继续用心看书去了。

    等几口热茶入肚，醒言只觉得温润解渴，齿颊留香，便不由由衷问道：“这是什么茶片？清香解渴，芬润甘香，莫不又是你去山间寻来？怎么这香气竟能萦绕一屋……呀！”

    有的则不耐烦做这水磨功夫慢宣传，直截了当高声喊：“小哥喂，和老娘，巫山云雨霎时成，一次只要二百文！”

    只是，虽然醒言想得美好，但毕竟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若那当年的人物不在，即使江山未曾变换，落到眼中也可能全变了模样。九省通衢的扬城依旧繁华，灯红酒绿，烟柳画船，纵使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