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片刻,合上松弛的眼皮仿佛站着睡着了似的停顿良久。
他为什么不能即刻回答呢?友理子心中的恐惧感在扩张,身体在颤抖。
大法师睁开了眼睛,庄重的目光投向友理子。
“即使现在回答你,恐怕也难以传达到你的心灵里。不过,我还是把实话告诉你吧!”
我们在真人肉身的时候,就已为寻求故事中的生存而走上绝路了。
“在谎言中生存,犯下了体现谎言的大罪。因此我们失去了自身个体,成为以一当万、以万当一的黑衣无名僧,找到了这块唯一能够安身立命的地界。”
寻求在故事中生存?
更加锐利的恐惧犹似钢锥刺入友理子的心灵,有一个无论如何要得到答案的问题。
“什么时候能够得到宽恕?”
大法师温和地反问友理子:“那么,谁能宽恕由人类必需的谎言所造成的罪孽呢?神明吗?可神明也不外乎是人类创编的故事啊!”
谎言既不可能宽恕谎言,也不可能净化谎言。
“那么,你们是不是要被永远地囚禁在这里?”
“这块地界里没有时间——永远等同于瞬间,瞬间等同于永远。我们只是此时此刻存在于此地而已。”
不知想到了什么,大法师枯瘦的手轻轻抓住呆立无语的友理子的手。
“请到这边来!你可以从更高的位置观看咎之大轮。”
大法师牵起友理子的手,踏着夜露迈出脚步。在友理子眼中,这里已是山丘的顶端。但还有更高的一部分隆起,大法师向那里走去。
那里是上风头,晚风轻抚友理子的脸庞,吹乱了她的额发,额头徽标放出淡淡的辉光。咎之大轮转动的轰鸣声渐渐远去。
俯瞰草原,黑衣人群蠢蠢涌动,波浪般地旋转着。不可思议的是,来到这个高度之后,无名僧们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都听不到了,沉重的轰鸣声也被阻隔在脚下,难以传人耳中。
取而代之的是从咎之大轮中心延伸的无数辐杆转动的响声。
友理子微微睁开眼睛。
优美的音响,高亢、轻快、清爽的音色,既像铜铃奏鸣,又似歌唱美声。
看到友理子惊诧不已,大法师流露出满足的微笑。
“你看,咎之大轮的芯柱——右边是天柱,左边是地柱,是它们在歌唱。”
友理子这才发现,山丘之巅只有大法师和她两个人。年轻的无名僧随从站在刚才的位置没有挪动,甚至没有朝友理子这边张望。他背向这边伫立,仿佛变成了一座火把的台桩。
“那是……念歌吗?”
“不,不是念歌。念歌不会这样充满了幸福,也不会这样给人以抚慰。”
送出故事的“地柱”歌唱幸福,回收故事的“天柱”歌唱抚慰——大法师说道。
“这两种旋律都是故事的崇高使命。”
而且,两种旋律同时也包含着两种心愿,期望送出的故事能够在“圈子”里产生出更多的幸福,祝愿回收的故事能够完成“圈子”里的使命且给予一时一刻的安宁。
“你哥哥就在这送出故事的洪流中。”
当然,“英雄”也在,黄衣王也在。
“只要‘英雄’降临到‘圈子’里,不久之后,天柱和地柱的旋律也就会发生变化。”
“那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
大法师的回答出入意料:
“会变得强大有力。”
被“转轮”释放出的“英雄”会寻求更多的故事能量,必然地,它所用过的故事能量也会持续增大。所以芯柱的歌声就会愈加高亢,雄壮强盛。
“如果不对‘英雄’施加封禁,而让芯柱纵情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