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善焉恶焉
一个忽高忽低的声音顽强地挤进我的梦乡。我强睁开眼睛,听见是根柱婶的大嗓门:
“……把我的猪娃咬死了,羊娃咬死了,不吃,摆到大门口,这不是明欺人么,村长得管管。”
娘说:“龙崽他爹到县里去了,今儿个能赶回来。不过,你们肯定看错了,不是龙崽。”
“肯定没看错,枝枝桠桠的龙角,长身子,身上发出很怪的臭味……”
“肯定看错了,龙崽昨晚一直在我家呢,和我家龙崽、黑蛋和英子在一块儿玩。它是条善龙,仁义着呢,和几个孩子们玩得可热乎。龙崽,龙崽!你来告诉你婶。”
我很勉强地走到她们跟前。我真不愿说龙崽的坏话,但我自小没有学过说谎,何况,根柱婶的一句话霍霍地扎着我的神经:很怪的臭味。昨天龙崽回来时确实带着臭味!我低声说:
“昨晚我、黑蛋和英子确实和龙崽在一块儿,不过……它在大概4点钟时出去了一会儿,5点才回来。”
根柱婶叫起来:“就是这个时辰!不光是我家,好多家的猪娃羊娃都被咬死了,怎么,你家没有?”
娘说没有,我家的畜禽都是好好的。娘说这话时透着理屈,根柱婶拖长声音噢了一声,什么也没说,不过这含意深长的一声足以让我娘和我脸红了。
爹不在家,我只好代他去村里巡查一番。没错,几乎家家都遭了害,猪娃,羊娃,母鸡,被咬死的畜禽摆在各家正门口,明摆着是一种挑衅和威胁。根柱伯原是神龙的虔诚信徒,这会儿也免不了有一些腹诽。他吭吭吃吃地说:
“神龙想吃一两只活物也没啥,过去给神龙上贡,都是猪羊三牲呢。可它干嘛……龙崽,听说你和神龙最熟,能不能问问神龙,是不是咱村里谁得罪它啦?是不是嫌咱们的贡品太薄?”
我只有苦笑,没法子回答。访遍全村,只有我家、黑蛋和英子家没有遭害,而各家的描述是绝对一致的:肯定是龙,不是豹子山猪什么的,有四五家亲眼见到它作案,其它人也都闻见了它留下的异臭。对龙崽的态度不一,年轻人气愤地说:这条神龙太不识抬举,好吃好喝地供着它,它还来糟害人,惹老子恼了就一刀捅……常常是家里的老人赶过来制止,说:可不能对仙家胡说八道,咱们得揣摸揣摸,是不是咱们的贡品不合神龙的意?
巡视完,我把黑蛋和英子叫到村边,三个人都面色阴沉,心里疑惑不定。从这些天和龙崽的交往看,它绝不是一个心地残忍的家伙,但昨晚它的行为又如何解释?至于这些事是否是它干的——这一点不用怀疑了。别说众人的举证,就凭昨晚它的异常,也可推证个八八九九。
英子的大眼睛中满是泪水:“我不信,我不信,就是不信。龙崽多善良啊,它还舔过我的脸呢。”
我难过地说:“我也不愿相信啊,可事实就在眼前。也许,咱们把龙崽看得太理想化了。它再聪明善良,说到底也是一只食肉动物。食肉动物总有一点儿兽性。你想,熊猫多驯服可爱,但昨天的报上说,有一名记者进到熊猫馆里,惹它发怒,一爪子把记者的鸡鸡给抓掉了。”
黑蛋说:“它身上的臭味从哪儿来的?咱们和它玩时,被它舔时,从没闻见它的臭味。”
我说:“你不是说,那是它大便后沾上的臭味嘛。”
黑蛋不好意思地说:“我那是信口开河,不为准的。”他皱着眉头思索着,忽然说,“我知道了,我猜到答案啦。”
我俩洗耳恭听,看他这回有什么高见。黑蛋的理论蛮复杂的,好容易才把意思说请。他说,龙崽作为一种人造生物,一定有特殊之处。可能它身上有一个暗藏的开关,一旦这个开关被触动,它体内的兽性就会复活,作为副产物,它身上就要发出一种臭气。这时它就会远离人群,大肆杀戳,发泄它的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