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半死亡
20天以后,法庭再次开庭,被告席上的司明还是那样从容大度,儒雅飘逸,不沾人间尘土,从他身上看不出牢狱生活的影响。旁听席上的听众,尤其是死者家属们还是仇恨地瞪着他,但他们的痛苦经过时间的磨耗,已经不那么锐利了,所以笼罩法庭的气氛,是一种多少带点麻木的平静。
控方耿律师今天的精神面貌显然与前几日不同,语调铿锵,发言咄咄逼人。他说:“被告从不放过机会,展示他的动机是无私的,纯洁的,光明正大的。他认为自己应当做上帝,代替上帝对人类进行自然淘汰。听众席上有一位吉玲玲,一个鲜花般可爱、天使般善良的姑娘,司明先生十分喜爱她,但这并不妨碍司明把她列到死亡大奖的名单上。因为司明是在代上帝行事,所以他要象阴司判官那样铁面无情。我说的对吗,司明先生?”
司明平静地说:“对。”
“那么我想问一句,你对自己做过遗传学检查吗?”
“做过。”
“什么时间?”
“八年以前。”
“检查结果呢?”
“我很遗憾地告诉控方律师,我没有遗传疾病,否则,我会立即自行了断的。”
“那么,你对自己的检查结果就那样自信?人类的基因是一部天地间至为深奥的无字天书,即使你是当今名列前茅的科学家,也不能全部窥知基因的秘密。牛顿说得好,如果科学象大海那样深广,你只不过是在沙滩上偶然捡到一只贝壳的孩子罢了。”
司明神态依然非常平静:“律师先生说得很对,我甚至还没捡到贝壳,只检到了一两颗色泽晶莹的石子。”
“那么,如果你本人的检查并不可靠,直率地说吧,如果你被检查出自己确实患有遗传病,你该怎么办?”
司明冷冷地说:“这个问题似乎不必回答了,我的信仰是无坚不摧的。”
“那么好吧,司明先生,十天前狱医曾为你抽了一管血,对吧。这管血送到北京,经你的导师白世渊先生仔细作了基因检查,发现你也患有一种极为罕见的马萨尔遗传病,这种疾病一般在50岁左右发作,导致脑部产生空洞,智力丧失,发病率为百万分之一,是隐性遗传,即病人的孙辈的男性后代有50%几率患上此病。这儿是白教授签字的检测报告。请问被告,对这个消息你有什么想法?”
律师把检测结果给审判长,审判长皱着眉头说:“控方律师,法庭认为这个证据与案情并无直接关联……”
被告打断了审判长的话:“请问,我可以看看这份检查结果吗?我对它很感兴趣。”
审判长同意了。司明从法警手里接过检测报告,非常认真地阅读着,坐在前排的吉中海紧盯着他的表情变化,心中虽然自信,也免不了少许忐忑。这个检测报告是白教授精心炮制的,他保证说,即使以司明的学认和智力也绝不会看出破绽。因为马萨尔症是科学界刚刚发现的遗传病,在这份报告中,白教授把马萨尔病的异常基因天衣无缝地嵌进司明本人的遗传序列中,白教授当时分析说:
“对这份报告,他有80%的可能是相信,因为,”他苦笑着说:“他相信我的人品,我是从无妄言的。但今天,我愿意为高尚的目的做一件卑鄙的事。司明这样的狂人不能留在世上了,他已成了祸害天下的撒旦!”
如果相信,他该怎么办?吉中海分析,按司明所具有的走火入魔式的信仰,他很可能使自己也自焚。监狱将严密地看守他,努力发现他使人体自燃的具体手段,然后制止他的自焚——即使来不及制止也并非坏事。让他不明不白的死去算了,因为一旦法庭判他无罪释放……一想到这名狂热的杀人科学家会走出牢狱大门,吉中海就感到不寒而栗。
他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光明,但他觉得,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