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十分丑陋,深陷的眼窝里,两点目光像荧荧的狼眼。正是这个魔鬼前天割下了我的左肾,今天他又来了。
这一定是梦,是一场恶梦。为什么恶梦突然找上了我?从出生到现在,她一直生活在父母的羽翼下,每天看到的是爸妈亲切的笑脸。哦爸爸妈妈,快把这个魔鬼从我梦中赶走吧。但是不行,魔鬼越逼越近。
保罗不知道埃德蒙那会儿进屋来干什么,估计是来给海拉送饭吧(地上有三明治和破碎的盘子),他的到来一定激起海拉极度的恐惧和愤怒。她缩在角落里,狂乱地挥舞着手臂,嘶声喊道:滚开!不许你的脏爪子碰我!
那个脏爪子抓住她的嫩肩,海拉绝望地一挥手——忽然,一道紫色的电芒破空而去。这可不是往日那种细细的、美丽的、只能逗笑父母灼痛皮肤的小紫蛇,几天的横祸、超限的精神压力造成了强大的能量聚集,这些都在一道紫芒中释放出来。紫芒到达哈德蒙的身体时,至少有拳头那么大,他的皮肉和肋骨、还有肋骨后那颗丑恶的心脏都在万分之一秒内气化,埃德蒙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只是一声凄厉的长嚎。这大概是一个小时前的事了。此后,可怜的海拉一直和这具尸体囚禁在一起。她想去开门,但腰间的铁链限制了她。埃德蒙的尸体正好横在门口,胸膛处是一个黑色的深洞,脸上凝结着恐惧。海拉失去了自制,她不想看,眼光却移不开。是我杀了人?是我用小紫蛇杀了他?
不,这一定仍是在梦中,是一场不会醒的恶梦。她用力咬着自己的食指,那只杀人的食指,却丝毫不觉得疼痛……那么,真的是在梦中了。
可怜的海拉啊。
警官在拍照,用白笔圈下死者的位置,低声困惑地交谈着,这个谜直到一年后还在困扰着他们。盗卖器官的罪犯们包括哈姆后来都相继落网,但他们都否认自己杀了埃德蒙。确实,他们没有作案的动机,如果是想抢夺和占有海拉,为什么在杀死埃德蒙后又悄然离去?
对这桩在密室中发生的凶杀,唯一的见证人是海拉。但身心受到严重伤害的海拉咬紧牙关,一直没有提供片言只字的证言。警官们对此无可奈何,毕竟,她只是一个刚过完3岁生日的小女孩,你能指望她什么呢。
苏玛的抽泣已经减弱了。警官波利和豪森都检查了海拉的伤势,安慰几句,请他们先回家休息。等到一离开警察的视线,保罗就伏在苏玛和海拉耳边,极其郑重地告诫:“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小紫蛇!海拉,记住了吗?”
海拉一言不发,仍用古怪的目光看着他。苏玛马上领会到这句话的含意,嵴背上泛起一波颤栗。她和保罗心照不宣地点头。
不,不能让外人知道海拉杀了人,即使杀的是万恶的器官窃贼。不能因此再引起一波仇恨的喧嚣。保罗暗自苦笑。三年前他为什么坚决陪苏玛逃亡?他说过,海拉是他创造的,他有责任保护她。这当然不错。但他的决定还有第二层用意,他深藏心底,连苏玛也没有说过:他创造了这个生命,同样有责任除掉她——如果她开始威胁到人类的话。但3年之后,在海拉杀人之后,他却帮助这个癌人欺骗警方。谁知道自己的作法最终是对是错?他叹口气,决定遵循自己的直觉走下去,他已经不敢相信理智的分析和道德的判决了。无论是逻辑之网还是道德大厦,实际上都是建立在深刻的佯谬之上。风平浪静时,它们看上去是那样严密,那样永恒。但只要到了历史的剧变期,它们内含的微裂缝就会迅速扩大。这时,你如果遵循这些“明白无误”的规则一直走下去——前面却是两个或多个完全不同的、又完全正确的答案。你将无所适从。波利在埃德蒙的客厅里喊住保罗,走过来温和地说:“我检查一下海拉身上的伤口。”他看了海拉的刀口,又以不易察觉的动作检查了海拉的全身,没有武器,确实没有任何武器。他点点头说:“请你们带着海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