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陈洪波梦游太虚境 骆小枝枉入翠栊巷
流水落花还东去,金陵古道烟漠漠,衣冠霜浸,高楼有人歌。
花羞能胜,几时春秋?月明能载,几代寒流,小庙潇潇松影动,雨悠悠。
花开易,落难觅;夕阳摸断烟郁,几时钟声到客船,暮鼓休。
花帘竹影,石栏月明,心有一点通。巷陌寂寞,水榭荷影,近水有笑声。
乌纱百帽,千里沙摸,草暗雨轻轻。波似狂澜,浪落滩平,远处海鸥盟。
书生掩卷,犹有幽香,才女凝目;山雨回肠,寒烟劲草犹无力,一枕还就黄粱。
花淡淡,路茫茫,驿处何处?觅寒窗,犹有庄生舞蝶忙。
含秋晚亭,月洒轻廊,幽竹凛凛动客,苍松峥峥予先,小船一系干枝上,不管树苍黄。
径累累,吟元元,烟云无限到斜阳,一顶乌纱挂残草,稍晃荡。
韩非结巴,苏秦口狂,一个雄辩春秋惊天下,一位流畅相印响叮当。李斯久矣,谁想同窗;张仪久矣,一碗姜汤。
照邻足跛,李贺皮囊,一个文章辉煌动海客,一位华韵才气感盛唐,不耻下笑,吾有肝肠,一骑黄尘,汝有华章。
左思貌丑,宋玉容扬,一个闭门不锁洛阳女,一位开几羞熬登徒郎。左攀右绕,志气不扬,宫内园外,相貌堂堂。
唱罢,洪波却更恍惚,警幻仙子道:“我观你像,可能困乏带你到瑶房楼歇息。”
说着竞捉他步出琼阁,绕过短廊竹亭,穿过溪塘,上了板桥,但见:
红毖毖,夕染瑶花开不败。绿依依,十里翠堤清香来。山外青山,映出琼阁楼台;川外秀州,荡着烟帆霞影。仙妹玉女,抹一身素洁;采茶翩跹,披一件蓑衣。垂钓归来,天国异趣何尝有,太虚太虚入怀开。
警幻仙子引他到得一楼,湘帘挑处,只见绿茜帐里半卧一位美人,那美人正自凝笑。誓幻仙子笑道:“这是我家妹子落花仙子,你与她叙话罢。”
洪波观那落花仙子愈看愈像小枝,但见她渐渐收笑,怒道:“洪波,我与你结伴同游天国,你如何到这里虚无?!”
洪波大叫:“不是我要来,是一位仙妹引我来的!”那小枝更怒,扬起一掌,可那掌分明没有击来,却轻轻扶在洪波额上。洪波大惊,睁目一瞧,哪里有什么落花仙子,更不是骆小枝,原来却是雪雁。雪雁笑道:“我听你呼唤还以为你病了呢,额上冒着热汗,想当年林姑娘也有这个怪僻。”洪波方知是太虚一梦。再说那骆小枝宿在云雀楼,半夜要小解,也不好惊动别人,于是一人蹑手蹑脚起床,跃过柳五儿、小红,来到楼外,夜黑茫茫一片,也不知哪是茅厕,忽见正东有一小屋隐隐有光,好奇心驱使她觅光而来,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座小庵。
庵门口有一对联:
正首一行黄色小楷:“翠栊庵”
她打开庵门,沿着院阶,趴到亮灯窗前,只见一清秀女子正端坐案前,精研经书。小枝觉得好奇,便径直走进去。
那玉女一见小枝先是一惊,原来正是惜春,那惜春见是她,才宽慰心怀,挽小枝之手上得案前,二人从世间叙到天国,古今天地,滔滔不绝,非常投机。将到三更,小枝有些困倦,惜春留她同床入睡,小枝只得脱衣睡下。
谁想刚睡半个时辰,忽听院外一声唿哨,接着蹿进几条大汉。那惜春是出家之人,睡觉极轻,听到声响,自知凶多吉少,推推骆小枝,小枝因白日疲乏,没有惊醒。惜春无奈,一个翻身滑到床底,躲避起来。
再说那小枝正睡得昏昏沉沉,猛闻得一阵沁人花香,迷迷糊糊来到一个去处,那地方青山嵯峨,林林叠密,只见从桥那边走来一行人,为首的一个年轻后生身材魁伟,相貌堂堂,气宇轩昂,后面跟着几个文官武将,其中有一大汉,赤胸袒背,青面缭牙,足有十尺之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