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克罗兹
“现在不是轮你值班,中尉。”克罗兹说。他再次从声音里听出自己的权威。
“是,是,长官。我的意思是:不是,长官。我的意思是:船长您是对的,长官。我的意思是……”厄文再次闭上嘴,不过嘴里的牙齿还在不断打战。在这酷寒天气里,牙齿可能会在两三个小时后碎掉,真正爆裂开来,让骨头及珐琅质碎片散落在两颚紧合后形成的空穴中。根据克罗兹的经验,有时候还可以在牙齿爆裂前先听到珐琅质的龟裂声。
“你为什么还待在这里,约翰?”
厄文想要眨眼,但他的眼皮已经被冻僵在睁眼状态。“您命令我看好我们的客人……要留心……要照料沉默,船长。”
克罗兹叹出的一口气变成冰晶,在空中停留了一秒,随后掉在甲板上,仿佛许多粒小钻石落在地上。“我不是指每一分钟,中尉。我要你看好她,向我报告她做了什么事,让她远离船上的不幸与伤害,而且不要让船上任何人做出……占她便宜的事。你觉得她现在待在外面甲板上,有被人占便宜的危险吗,中尉?”
“没有,船长。”厄文的话听起来不太像是回答,反倒像问句。
“你知道一块肉直接摆在外面多久会结冻吗,中尉?”
“不知道,长官。我的意思是,知道,长官。非常快,长官,我想。”
“那你应该要知道,厄文中尉,你已经冻伤六次了,而且现在还不算是真正的冬天。”
厄文中尉忧愁地点了点头。
“不到一分钟,没受衣物保护的指头或拇指或躯干外任何部位,就会被冻成棒冰。”克罗兹继续说,他知道自己根本在胡诌。在温度只有零下五十度的情况下,肉还需要更长的时间才会结成冰,不过他希望厄文不知道。“在那之后,暴露在外面结成冰的地方会像垂冰一样断掉,然后脱落。”克罗兹补了一句。
“是的,船长。”
“那么你真的认为我们的客人有可能会……被人占便宜……在甲板上,厄文?”
在回答之前,厄文似乎在思考。克罗兹明白,这名第三中尉花了很多时间在思考其可能性。
“到下面去,约翰。”克罗兹说。“请麦当诺医生看看你的脸和手指。我对上帝发誓,如果你又严重冻伤,我一定会扣你一个月的皇家探索队薪水,并写信告诉你母亲。”
“是的,船长。谢谢您,长官。”厄文又敬礼,知道自己得识相些。他低身钻入帐篷里,朝主梯道走去,一只手仍半举在空中。他没有回头看沉默。
克罗兹又叹了口气。他喜欢约翰·厄文。这小子志愿参加探险,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另外两个他在皇家海军优良号服役时的伙伴,第二中尉哈吉森及大副宏比。不过优良号是艘糟透的三舱层船,在诺亚忙着制造他的方舟之前就已经是艘老船了。那艘船现在没有任何船桅,而且永久停泊在朴茨茅斯,作为皇家海军训练新秀炮手的训练船。克罗兹知道它停在那里已经超过十五年了。
不幸的是,先生们,他们第一天上船时,克罗兹(他那天醉得比平常还厉害)曾告诉这几个男孩:你们四周看看,会注意到虽然惊恐号和幽冥号都设计成炮舰,先生们,但是两艘船加起来连一门炮都没有。从优良号来的年轻志愿者啊,除非把储藏在粮食库的霰弹枪及陆战队的毛瑟枪也算成炮,否则我们就和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毫无武装!跟那个贱亚当出生时一丝不挂的贱样一样,毫无武装!换句话说,先生们,你们这些火炮高手对这次探险一点也没用,就像乳头对公猪来说一样,完全没用。
克罗兹那天的挖苦并没有浇凉这几名年轻炮兵军官的热情,厄文和两个同伴甚至更迫切想到冰雪中冻上几个冬天。当然,那时是在一八四五年,英格兰一个温暖的五月天。
“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