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岸一路徘徊,迷了路,那里是小镇人烟稀少的地区,老城转变成一堆混乱的大货栈,颓败不堪,教堂的废塔被挡在这些房子背后,连一眼也瞅不到。直到我在一个角落上转个弯,来到一个狭窄的死胡同中,教堂的外壳才一览无余。它的牧师会礼堂半塌进河中,正面伫立着大流亡后的一些雕像遗物,悲哀,发人深省。
我游过一格一格的影子,荡过倒塌的大楼,最后进入教堂正殿。佩森的主教从没有提到海伯利安上有过天主教的历史,更别提教堂的存在了。很难想象,四个世纪前,那艘坠落于此的殖民种舰上竟然会有足够的教徒,保证主教的登场,更别提教堂了。然而,的确是有。
我在圣器收藏室的黑暗中闲荡。尘埃像熏香一般飘荡在空中,两束阳光被勾勒出来,从高处狭窄的窗口泻下。我走了出去,来到沐浴在阳光下的一块宽阔区域,走到一个卸去所有装饰物的圣坛上,掉落的石块将它砸得千疮百孔。圣坛后的东墙上挂着的一个巨型十字架也倒塌下来,现在落到了与石头堆和陶瓷屑为伍的地步了。我不经意地走到圣坛之后,举起双手,开始圣餐祈祷仪式。我的行为,丝毫不是效仿,也不是演戏,没有什么象征意义,也没有什么言外之意;仅仅是,一名四十六年来每天做弥撒的牧师的自动反应,我现在已经无法再参加这安心的庆典仪式了。
让我吃惊的是,我发现有一个教徒在祷告。这个老妇人跪在第四排的长凳上。她的黑衣和黑围巾恰如其分地融于阴影中,只能看见她那苍白的鹅蛋脸,满面皱纹,垂垂老矣,虚无地飘在黑暗之中。出于震惊,我停止了祷告。她正看着我,但是她的眼睛有点异常,甚至在那么远的距离,我也马上相信,她是个瞎子。我呆若木鸡,讲不出话来。眯眼看着浸沐在浑浊阳光下的圣坛,这光怪陆离的影像是如何形成的呢?我身在何处?我到底在干什么?
当我重新说话,面对她开口时,我的声音回荡在大厅中,但是我发现她已经离开了。我可以听见双足在石头地面上擦出的脚步声。声音粗厉刺耳,接着,一小段光将她在圣坛右侧的身影照得光亮。我把手放在眼前,遮住阳光,开始越过本应是圣坛栏杆的地方,那里现在成了一地碎石。我再一次叫她,叫她放心,叫她别害怕,虽然那个背上冷汗直冒的人其实是我。我大步流星地走着,但当我来到教堂中殿的隐蔽角落时,她已经不见了踪影。我回到黑漆漆的大堂内,我本来会很高兴地将这个女人归结为我脑中的想象,她只是我那么多月强迫待在冰冻沉眠中后的噩梦初醒,但是我没有,因为我找到了她存在的真凭实据,我发现,在冰冷的黑暗之中,燃烧着一支孤独的红色祷告烛苗,它那微弱的火苗在看不见的冷风中摇曳。
我厌倦了这个城市。我厌倦了异教徒的自负,厌倦了伪造的历史。海伯利安是个没有诗的诗人世界。济慈是个集华丽、伪古典和愚笨无知于一身的新兴都市。镇上有三座禅灵教教堂,四座穆斯林清真寺,但是拜神的真正场所是无数的沙龙,妓院,庞大的处理南方船运的纤维塑料交易市场,以及伯劳教会神庙。在这儿,迷途的人们将他们的绝望隐埋在这浅薄的神秘之物上。这整个星球散发着神秘的气息,却没有人去揭开这神秘的面纱。
见鬼去吧。
明天我将动身前往南方。在这滑稽的世界上有掠行艇和其他飞行器。但是,对普通人来说,要想在这些被诅咒的岛屿大陆间旅行,乘船似乎是惟一的办法,我听说,这要等上天长地久,或者某种巨型旅客气艇,每个星期只有一次从济慈启程。
我明天一大早乘气艇离开。
第十日:
动物。
初登陆的小队肯定对动物有特殊的爱恋。马,熊,鹰。三天来,我们沿着大马东海岸一条无规则的海岸线长途跋涉,那条海岸线名叫鬃毛。最后一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