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上阴影。当鸟儿的厉叫划破夜空,我们崇敬地望向星辰,希莉说道:“那刺进你惊恐的耳膜中的,不是云雀,是夜莺的声音。”
“啥?”我问。希莉快要满十六岁。我十九岁。但是希莉知道星空下书中所讲的慢步和戏剧的韵律。而我只知道星星。
“放松,年轻的船员,”她轻声说着,把我拉了下来,让我躺在她身边。“不过是只老托鹰在捕猎而已。是只笨鸟。过来,船员。过来,梅闰。”
“洛杉矶号”正在那一刻升离了地平线,像一粒随风飘荡的灰烬向西飘去,飘过希莉的星球——茂伊约——上空诡异的星群。我靠近她躺下,向她描述伟大的霍金驱动回旋飞船的工作原理,捕捉高能太阳光因而得以在夜幕降临之时持续飞行,整个过程中我的手顺着她光滑的身侧向下抚去,她的皮肤仿若丝绒,令我兴奋异常,她的呼吸急促地印在我的肩膀上。我低下头,把脸由贴在她的脖弯里,贴上她缠结的头发上的汗水和精油芳香。
“希莉,”我说,这次是由衷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在我身下,在山顶之下,在白色坟茔的阴影之下,人群站立着,慢吞吞地移动。他们对我不耐烦起来,希望我赶快给坟墓解开封印,进入其中,度过我的独处时间,那里冰凉死寂的空洞已经更迭了希莉的温暖。他们想让我向它告别,于是乎他们就能继续未完成的典礼和仪式,打开远距传输器的大门,加入等待多时的霸主环网。
这事儿真见鬼。这些人真要命。
柳草细密纵横生长,我拔起了一根藤须,咀嚼它甜蜜的茎杆,凝视着天边首座回徙小岛的归航。阴影依旧在晨光中拉得狭长。时间尚早。我会坐在这里怀念上一阵子。
我会想念希莉。
希莉是一个……怎么说好呢?……一只小鸟,我想,这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那天她戴着一种鲜艳鸟羽制成的假面,当她取下假面,加入我们的花序四对方舞时,火炬的焰光在她的发丝上映出深赤褐色的光泽。她双颊绯红,面若桃花,尽管隔着人头攒动的广场,我还是见到了她碧绿眼珠的惊鸿一瞥,与她面容和秀发上夏日的热情交相辉映。自然,那是节日之夜。从海港吹来清润的微风,火炬跳跃着蹦出星花,颓垣上,为路过的岛屿而吹奏的悠远笛声几乎都淹没在海浪声和风里三角旗的猎猎响声中了。希莉那时正接近十六岁的花季,她的美丽比挤满人群的广场四周任何一把火炬都耀眼。我在舞蹈的人群中艰难跋涉到了她的身旁。
对我来说,这是五年前的事。而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六十五年前了。一切恍如昨日。
这不太好讲。
该从何开始呢?
“老弟,我们去找个小妞,如何?”迈克·沃朔说道。他又矮又胖,肥嘟嘟的脸活像一幅手法精妙的漫画版佛像,而在那时候,迈克对我来说就是神明。我们都是神明;虽不是长生不老,却也寿命极长,虽未超凡入圣,也还算生活逍遥。霸主选定我们参与它珍贵的量子跃迁回旋飞船中其中一艘的船务,神仙的生活比这也好不了多少吧?在这艘万神殿般的飞船中,就只有迈克,聪明、机智、不逊的迈克,比年轻的梅闰·阿斯比克略微年长位高。
“哈。那可能性为零。”我说。我们刚和远距传输器建筑队人员一起值了十二小时的班,正在全方位擦洗。现在我们负责送工人们往返于茂伊约外大约十六万三千公里的选定奇点,这跟自霸主空间跃迁而来的四个月时间相比,实在是淡而无味。整个旅途的超光速时段中,我们都是熟练的专家;四十九名恒星飞船专家照管着大约两百名紧张的乘客。现在乘客们都穿上了抗性航服,而我们船员则摇身一变,降为服务人员。在建筑人员奋力将巨型的奇点密蔽场安就其位的过程中,我们都是光荣的卡车司机。
“可能性为零。”我又说了一遍。“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