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刘平
“就算我徐涧城这一生毁在他们李家手里,我也要让他们得到报应!”徐涧城黯淡枯槁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飞扬勇决的表情,“阿悦,我们要耐心地等待时机。”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小李将军身披连环铠,手提腾渊枪,当先冲来,一枪将苍梧先锋官挑落马下。那苍梧左军元帅姚力心下大是恼怒,令五百名弓箭手齐向小李将军射去……”
“那小李将军又怎能躲过?”
“可叹,纵然小李将军运枪如飞,身上也中了四五枝铁矢。眼见朝廷军队立时就要溃退,小李将军大喝一声:‘跟我冲!’不顾身受重伤,冒矢前进。这一声大喝不要紧,只听得咕咚一声,一名苍梧将军翻身掉下马背,竟然给活生生吓死了!”
“喝死敌将,这好像是别人的故事吧,难道小李将军也会?”听讲之人面带疑惑。
讲述之人喝口酒润了润嗓子,不满地道:“小李将军是星尊帝座下武曲将军转世,你没听说过吗?若没有小李将军,这忻州早就被千军万马踏破了,哪里有工夫让我们在这里喝酒说书!”
忻州城一座酒楼中,一个老者坐在一旁,听着众酒客的谈论,不禁展开眉头,微微一笑。他的对面,正坐着一个寻常打扮的年轻人,见老者发笑,不由大是窘迫:“刘老将军……这些传言,当不得真的。”
“虽不全真,却也不全假。”刘平含笑望着自己子侄一般的李允,目光中有诚挚的赞许,“历数空桑各军将领,能像贤侄这样骁勇无畏的将军实在太少了,怪不得会被百姓传颂。”刘平也是中州移民,在空桑人占据高位的天祈军队中不甚得志,故和同样出身的李允关系比较亲密。
“其实,我也是迫不得已……”李允黯然叹了一口气,似有无数心事,却难于出口。
刘平见他郁郁不乐,也忍不住道:“以贤侄的军功,早该受到朝廷褒奖了,却不知兵部为何一直毫无动静,叫人心中不服啊。”
李允淡淡一笑,不再接话。起初玄咨拉他结党,被他婉拒,自此两人的关系便有些疏远的客气,玄咨更是常常把一些危险而又功劳不显的任务分派给他,丝毫不能推却。独善其身,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两个人沉默一阵,李允忽然道:“你听。”
熙来攘往的街道上,远远传来一阵歌声,虽零落不成曲调,却另有一股震撼人心的怨愤,隐隐听得清几句是:……
烹冰心,倾玉壶,
忠臣孝子都作了古。
你习的什么文,
你练的什么武,
你何曾见高空飞鸿鹄?
世人都道你罪难恕,
惟我为你放声哭!
……
歌声渐近,李允向窗外看去,认得正是当日拦住自己马头喊冤的那个疯子。正要说什么,却看见刘平早已侧过头去,避开了那疯子的目光,手指被捏碎的酒杯划出血来也没有察觉。
“刘老将军……”李允轻轻唤了一声。
“失态了。”刘平缓过神,歉意地笑了笑,“这个疯子齐纬本是以前的同僚,所以不好意思相见。”
李允垂眼淡淡一笑,没有问下去,只是叫小二给刘平换了个酒杯。被疯子这么一搅,两人的酒兴都有些淡,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李允遂告辞出了酒楼,往自己的住处返回。
“允少爷……”正走在街上,一个清脆的声音蓦地传过来,李允转头一看,正看见辛悦含笑站在一边。她身上穿了件洗得泛白的靛蓝布裙,头上也没有任何装饰,却仿佛细雨中黛色的远山,让空气也顿时清冷起来。
“辛……”李允笑了笑,顿住脚步。自从那日相见后,昔日的鲛人女奴便时不时地来探望一下他,帮他做点家务,让只身在外的李允心头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