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徐涧城
微微一动,徐涧城知道自己说在了正点上,越发沉稳地说下去:“辛变为女人后,李甚便想将她收房,却被李允阻止。我因为和李甚吵了一架,负气离开李家,却得知李甚随后便死在家中,李家人控告是我杀害了李甚。我大呼冤枉,李允却在明知我不在案发现场的情况下,当堂作证,构陷我为凶手。李允他们买通了府尹,将我严刑拷打,乘我昏迷之时摁手印画押认罪,流放边境。皇上请看,这就是我当年被他们折磨的证据!”说到这里,徐涧城用左手一把拉开自己的衣襟,袒露出上身纵横交错的伤疤,虽然时日已久,依然触目惊心。
“接着说。”帘幕后的帝王不着痕迹地轻轻拍了拍身旁女子颤抖的手,平静地吩咐。
“是。”徐涧城费力地拉好衣襟,右臂仍然放在神狷张开的口中,垂目道,“李甚死后,李允便向祖父李况讨了那个鲛女辛,随后又将她送了人。李允到忻州后,再度与辛相逢,对她处处关照,甚至以女佣的名义带回自己院中。这其中的情景,忻州管营方秦大人知道得更清楚一些。”
“唤方秦说话。”帝王的声音中波澜不惊,只有徐涧城听出了其中暗含的得意。他从神狷口中抽出自己完好无损的右臂,默不作声地跪回队列中。神狷虽然神异,终归是憨直的畜生,它怎能分辨人类那些皮里阳秋、居心叵测的话语?到头来,所谓真话与谎言,不过是可以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软泥,被掌控之人任意一捏,便颠倒了黑白,颠覆了一个人的命运。
徐涧城身边,忻州管营方秦战战兢兢地将手臂伸入狷口,心中犹自为方才神狷对待说谎者的威力忐忑不安。他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叩头道:“皇上吩咐小的说什么,小的就说什么。”
“你是忻州管营,也算是李允的同僚,你就说说你所知的情况。”盛宁帝淡淡地道。
“小的确实和李允共事,对他略知一二。”方秦偷眼看了看神狷毫无光彩的眼睛,大着胆子说下去,“此人武艺不错,也立了一些战功,可惜对上司不甚恭敬。”眼见神狷眼神一动,方秦吓得一抖,赶紧按照事先再三斟酌过的说辞说下去,“庆阳侯初到忻州时,李允便出言顶撞他,被庆阳侯教训后收敛了许多。那鲛奴辛原本是个人尽可夫的营妓,为了谋取利益不惜出卖肉体,李允却不知为何对她青眼有加。他将那鲛奴安排到自己住处,不许旁人染指,有一次几个辛的旧相好去找她,都被李允赶跑。小的曾经亲眼看见李允带辛上街,为她买衣裙首饰,两个人都笑得很高兴。”眼看帘幕后的人影纹丝未动,方秦又加上一句:“玄咨大人曾问李允要不要给越京中的清越郡主写信,却被李允不以为意地拒绝了。”
“怪不得那么多忻州大臣会联名上书李允倒卖军粮,原来钱都花在那鲛奴身上去了。”帘幕后的盛宁帝轻轻冷笑,低低的声音只有近在身边的人才可听清。
“皇上,我不想听猜测,我只想听事实。”一直沉默不语的清越忽然开口,微不可闻地将皇帝的冷笑噎了回去。
“好,我们听听下面的事实。”盛宁帝冷哼一声,胸有成竹地看着方秦退下,从队列中走出一个浓眉大眼,模样憨厚的军士来。
“小人俞大壮,参见皇帝陛下!”那军士这句话显然是刻意演练过,和他后面带着地道西荒口音的声音颇不一样。
西荒方言与越京官话颇多区别,那军士絮絮的话音让帘幕后的不弃和清越听得很是费力。清越正猜测他说的是什么,那军士却学徐涧城蓦地一把拉开衣领,露出胸口心脏处一处骇人的伤疤,显见当时有什么利刃将他胸膛对穿而过。清越隔着帘幕也看得心头一凛,那军士后面几句话便听得清清楚楚:“……这一枪,便是李允刺的!他只想杀了我,好早点逃回忻州去!可怜我冒死求援,却遇上这样冷血无情的官长,一颗心都被寒透!那一枪刺得狠啊,若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