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乳牙的小羊羔。
羊群的主人是魏尔斯特村的法官兼村长科尔兹。他付给村里一大笔放牧税。他很赏识他的牧羊人弗里克,因为他知道,弗里克是剪羊毛的能手,同时又能治疗羊群诸多疑难怪症。
一群羊撞撞跌跌地前进,头羊在队首,旁边是母羊。一路上咩咩的叫声,混杂着颈铃叮噹声,不绝于耳。
走出牧场,弗里克捡了条很宽的小道,大路两旁是广阔的田野。这边种的是高秆小麦,麦穗修长,麦浪翻滚;路那边则种着本地玉米,“库乌鲁兹”。道路尽头是一片松树、枫树林,林中空气清爽,高木蔽日,一片昏暗。再下去就是滚滚流淌的希尔河,河面波光粼粼,河底砾石清冽可见,水面上漂浮着从上游锯木厂冲来的碎木片。
猎狗和羊群在河右岸停下来,撩开乱蓬蓬的芦苇,把嘴伸进齐岸的水里,贪婪地饮水。
魏尔斯特村位于三枪射程外的地方,再远处是一片浓密的柳树林。林子里生长的都是高大的树木,而不是仅几尺高的小树林。这片柳树林一直延伸至浮尔康山口的斜坡处。与山口同名的浮尔康村在普莱扎山南山坡上一块突出地方上。
这时候,路上空寂无人。一般夜幕降临时农民才返家,所以,弗里克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和他打招呼。羊群饮完水,弗里克领着它们正要拐进曲折的山坳时,看见希尔河下游五十步开外的拐弯处出现一个人。
“嗨!朋友!”那人朝牧羊人打招呼。
这是个奔走于乡间集市的货郎。这种人城里、小镇上都可以碰见,甚至偏僻的山村也少不了他们的踪迹。要让人听懂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他们能讲各国语言。这位货郎是意大利人、萨克逊人,亦或瓦拉几亚人?没人知道。他其实是犹太人,波兰籍犹太人,瘦高个儿和鹰钩鼻,蓄着一撮山羊胡须,前额高高凸出,两眼炯炯有神。
这个小贩卖望远镜、温度计、气压表及形形色色的小钟表。东西太多了,没办法全部塞进扛在肩上,用结实的带子系在紧紧的鼓鼓囊囊的大包里,有的只好挂在脖子上,系在腰带上。真是一个货摊,一个流动的杂货铺。
或许出于对牧羊人的尊敬,或许出于戒备,他举手向弗里克致意,随后操着一口拉丁语和斯拉夫语混成的罗马尼亚语,带着外国腔说道:
“一切都顺心如意吧,朋友?”
“还行……这得看天气。”弗里克回答道。
“那您今天一定不错了,因为天气很好。”
“如果明天下雨,我就触霉头了。”
“明天会下雨?”小贩叫起来,“你们这地方没云也能下雨?”
“今晚就会起云的……从那边……从山那边过来。”
“您怎么知道?”
“看羊身上的毛嘛,它又干又硬,就像鞣制过的皮革。”
“赶路的人可就倒霉了……”
“对留在家里的人未尝不好。”
“得有个家才行呀,巴斯特。”
“你有孩子吗?”弗里克问。
“没有。”
“你结婚了吗?”
“没有。”
弗里克这样问,完全出于当地的习惯。两人初次见面,无非就聊这些话题。
他又问:
“你从哪里来,货郎哥?”
“爱尔芝斯塔德。”
爱尔芝斯塔德是特兰西瓦尼亚的重镇。出了小镇,可以看见流向匈牙利境内的希尔河河谷,顺流而下可抵达佩特香尼镇。
“你去哪儿?”
“去克罗斯瓦尔。”
只需顺马罗斯河溯流而上,就可到克罗斯瓦尔,再沿比哈尔山头的几道山坡,经卡尔茨堡,就到了县政府驻地。这段路最多有20来公